,他惊讶道:“你的眼睛?是这位治好你的吗?”
不管是谁,遇上瞎子都会关注对方的眼睛,何况是原随云这样的完人。
原随云也正是知道这一点儿,但还是不免压下唇边弧度,眼神略冷。
非他小气,实在是原随云一生,似乎永远摆脱不了世人对他缺陷的关注,纵使他再怎么完美。
现在听到楚留香也这么说,原随云气度不大,可对这个人不免还是怀有特殊情绪的。
一时不知是自己曾因“他”而死感慨,还是因“他”以自己为踏脚石博得诸多虚名而忌恨。
而打断他这一番心理挣扎的,还是季闲珺状似友好的一句话。
“我看起来像是一名大夫?”
他挑挑眉,窗外泄露进来的光线下,他面庞如玉,唇翘而尊,眉浓眼深,如有蛟龙跃于其上,面相极贵!
乍看之下,如楚留香这般人也不免倒抽口冷气,略略稳住心神,再谈笑时语气不由郑重。
“像是一位名医!”
季闲珺感到趣味了,他接下话锋,好笑道:“不识药性也算是名医?”
楚留香道:“是!”
季闲珺再问:“不辩病理也算是名医?”
楚留香眼里笑意加深:“是!”
季闲珺好笑地动动手指,最后一问。
“不懂医者仁心之道也算是名医?”
楚留香:“……这个嘛……”
季闲珺哈哈大笑起来。
“楚留香,楚留香,踏月留香,我算是懂为何有那么多人评你,说你,爱你,恨你,却无一人憎你,厌你了。”
楚留香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终于在这间客室里落座,堂堂正正地回道:“做事无愧于心这点,我自问还是有几分火候的。”
季闲珺把玩着身上的配件,语气不明地调笑道:“也对,那么就来说说,你为何敲响此间房门,是否心怀疑虑?”
楚留香闻言也不客气,一眼看向身侧乍看起来哪里都好,连眼睛都好起来的原随云。
“我有很多疑问,可能也只有公子您能给我解答了。”
在原随云眉头一皱,反对之前,季闲珺如同他之长辈般笃定地回道:“没错,你若是问他?呵,不是我轻视你,他可以对任何人说真话,唯有你必然是谎言。”
楚留香看向默默选择闭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原随云,也许是季闲珺说的太过坦然,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看待曾让自己棘手万分,又万分欣赏的对手了。
无意识地抿抿嘴唇,楚留香苦笑道:“七分真三分假,好歹还有七分真在。”
虽说那三分假足够把真相误导到天南海北去,这伎俩原随云也不是没对他用过。
就是知道这点,楚留香被季闲珺斜过来的一眼瞧地赧然,不得不讨饶道:“还请您告知我,为何原随云活下来了。”
当着楚留香他们一干人等的面,被金灵芝从百米高的绝壁上撞入海中,震耳欲聋的海浪声足见落水人遭遇的冲力会何等强大,那是可将一名武功高手顷刻间毙命的强大力量。
原随云居然能在全身内力不得动用的情况下活下来,那么金灵芝呢?
楚留香有见好友胡铁花整日醺酒的情态,对失去心爱之人的感同身受令他脱口而出这个问题,之后便是目光炯炯地等着他们的回答。
屋内沉默一阵,季闲珺没有开口,老神在在的样子,倒是原随云讥笑着答道:“我知你想问灵芝的去处,但遗憾的是我原随云命大活下来了,金灵芝却不知有没有这个运气。”
这话刺耳地让楚留香眉头皱起,但他不想用友人之死的问题和他互相争执,而是闷闷地给自己倒茶,然后一口喝下去。
季闲珺似乎发够呆了,笑意不改道:“第二个问题。”
楚留香:“第二个问题,原随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此次仍是不需要季闲珺回答,原随云淡然的模样似乎心情很好。
“不才,于海底之中多有奇遇,居然使在下头中积存多年的毒源于碰撞中溃散,双目自然恢复视力。”
见楚留香郁闷地盯着他,原随云还好脾气的回给他一个笑脸。
楚留香:“……”
季闲珺见状轻笑出声,“是不是想说,恶有恶报呢?”
原随云一场濒死危机,可算是赚个盆钵满,实在是没有天理!
楚留香叹气,“不怪我做此反应,实在是想起岛中那些被缝起双眼的女子……”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原随云,闷闷不乐道:“难道你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原随云冷淡道:“我为何要怀有愧疚?大仁大义的楚香帅,楚大侠,蝙蝠岛是海上销金窟,是应众多假仁假义的江湖人所求而制造出的黑暗王国,他们在那里肆意消费自己的劣根性,妄图以此获取求之不得的财富地位,那些女子不过是在此之上的牺牲品,受人践踏是你看到的表面,在阴影处腐烂成泥才是她们的归宿。”
楚留香语气生硬,“这就是你失败一次后得出的结论吗?你就没有任何变化吗?她们不是生来就要牺牲的弃子,她们也有属于自己的未来,或许是和自己的男人相依相偎,或是为家里生计早出晚归,可以为孩童的一声咿呀欢喜不已,也可以在落日下被自己的汉子在鬓间簪上一朵几文钱的布花。如此平常朴实的生活,对那些失去光明的女子而言,已经是梦里才能见到的场景……原随云,你是无争山庄少主,我不信你不曾做过诸如此类的善事,可你又是为的什么,将那些普通人的幸福贬为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