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mes》,她略带沙哑的歌声飘荡在夜色中,令人不知不觉就慢下脚步——似乎街道口的夜晚,无论晴雨,都是这样流光溢彩。
李月驰说:“我们去坐校车吧。”
走进师大北门便是校车排队的地方,这个时间正是学生回宿舍的高峰,两人站在队伍里,前后都是牵着手的情侣。校车启动,灯光暗了。桂花的香味从敞开的窗子里涌进来,这个学校有很多桂花。
李月驰悄悄攥住唐蘅的手。这时谁也看不见。
“以前来过吗?”他低声问。
“来过……”唐蘅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快,“来听讲座,没逛过。”
“我带你逛,”李月驰说完,扬声道,“师傅,九号楼停一下。”
司机大叔冷酷地没有回答,片刻后,校车拐弯,路过一片树影斑驳的花园,他用武汉话说:“九号楼到了!”
李月驰松开手,两人下车。穿过一个广场,走进数学与统计学院的院楼。此时楼里已经寂无人声,走廊里的声控灯亮了。
唐蘅问:“我们去哪?”
李月驰说:“二楼。”
登上二楼,迎面便是一个长长的玻璃展示柜,陈列着学院获得的诸多奖项。李月驰向前走几步,停下,说:“就是这个。”
那是一张奖状,上面写着: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一等奖。
获奖名单:潘鹏,梁锐航,吴寺,赵健
唐蘅的心蓦然沉了沉。
“他们得奖之后,这个奖状就放在这里展示,每次我从这过,都不敢看,”李月驰的声音淡淡的,“以前我骗自己说是因为我看不起他们,但是后来还是得承认,纯粹是我不敢。”
唐蘅看着他,问:“为什么?”
“大三刚开始的时候吴寺追我,追得很……主动,其实那时候我已经隐约知道我不喜欢女孩了,但我觉得这样不对,我是一个男人,怎么能不喜欢女孩呢。”
“所以你答应她了?”
“嗯,我们在一起了——不到一个月,她拉我和他们一起参加这个比赛,吴寺学化学,赵健和梁锐航学生物,所以干活的只有我和潘鹏。东西做完了,要去北京参加评选,学院不报销路费。他们说既然我没钱就不用去了,反正只是评个奖,照个相,他们代表我就行。”
唐蘅的目光一瞬间缩紧了,他看向那张奖状,又心惊肉跳地收回目光,他竟然也不敢看了。
“他们去了北京,拿了一等奖,奖状上没有我的名字,”李月驰很平静地说,“是吴寺和潘鹏干的,另外两个人,算是默认吧。”
“……为什么要这样?”
“报复我。我和吴寺在一起的时候,连手都没牵过几次。后来她拿我的校园卡借书,看见了我的借书记录,”李月驰低着头,兀自笑了一下,“我借过很多研究同性恋的书。”
“李月驰——”唐蘅握住他的手。
“是我活该,”李月驰一字一句地说,“那时候我同意和她在一起,其实是想试一下,究竟我能不能喜欢上女孩,我是不是同性恋。”
“你害怕你是同性恋?”
“我来武汉上大学之后才第一次听见这个词,唐蘅……农村‘没有’同性恋。”
“就算你有错,”唐蘅咬牙道,“他们不能那样对你。”
李月驰描述得云淡风轻,唐蘅却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攥住了,一下一下地抽痛起来。他想到,当他们都去北京领奖的时候,李月驰因为出不起路费而留在武汉。其实李月驰一定很想去吧?就算没去成,也一定很焦急地盼望着评选的结果吧?他是那么勤奋那么聪明的人,他一定坚信他们的作品会得奖。
可是他等来了什么?
“无所谓,都过去了。昨天我生气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但是瞒不住了。”他的语气有些无奈。
“为什么?”
“怕你不相信我。”
“我……我相信。”
他笑了笑,又说:“还怕你看不起我。”
“不可能。”
“真的?”
“真的。”
“有时候,”他注视着唐蘅,“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我保研的时候汉大数学系没有名额了,还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本校数学系,一个是汉大社会学。我们数学系有个老师很喜欢我,叫我留在本校跟他做项目,有钱赚,但我拒绝了。其实不是因为我非要读社会学不可,也不是因为我不缺钱了……”
“李月驰。”
“是因为我挺看不起自己的,每次从这过我都不敢看这个奖状,如果我对自己坦荡一点,也许就不会……”
“你记不记得你说过的?”唐蘅急切地打断他,“你说你觉得一切都有代价。”
“嗯。”
“你就当,就当这是认识我的代价,好不好?如果没有这件事,你就不会选社会学,也不会认识我了。不是你不好……这只是认识我的代价。”
李月驰干脆道:“不行。”
然后他垂下眉眼,认真地说:“它们怎么能和你比。”
明天上午去医院,下午收拾行李回学校,争取半夜转机的时候更一点(没有的话就四号晚上更新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