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端详裴庆林的遗照,一动不动。
见不得她这个样子,裴初眼底投射出几分恼意,“小悦,给爸爸磕个头,我们走吧,太冷了,对你身体不好。”
裴悦极缓慢的转头,回望他一眼。
眼底是薄薄水光,看的裴初心中一震。
她转身,在裴庆林碑前,恭敬温顺的跪下,认认真真的磕了一个头。
光洁的额头触地,沾了一层薄薄雪花。
她抬头,却没起身。
裴初伸手去挽她,她没动,目光直视裴庆林的遗照,轻声道:“小初。”
“嗯?”
“你为什么不给爸爸祭拜行礼呢?”
裴初转眸,顺着她视线看去。
看到了裴庆林慈爱温和的脸,那张从小是他如亲子,抚养他长大的人。
裴悦声线有着几分不稳,低低宛若叹息的声音,,“你是怕爸爸怪你是吗?”
裴初扶着她纤弱肩膀的手,一下子放开了。
她仍旧跪着,脊背挺的很直,把背影完全留给了裴初,不让他看清楚自己的神情。
“小悦,你在说什么?!”
陡然喑哑的嗓音,喉间像是被塞了棉花,有些发哽。
她沉默一瞬,才又说:“小初,你知道吗?我对他,是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即便是父女天性,血脉相连,对我来说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他与我,就像是个陌生人。” “可是……这不妨碍我同情他。是的……我很同情他,我觉得他是个可怜人,不仅同情,还很可悲。人生短短数十年,所有重要的人都离他而去,挚友反目成仇,心爱之人决绝离开,亲生骨肉万里相隔
。哪怕是弥留之际,也没享受到任何天伦之类。最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实在是,可悲。” “即便是身居高处,富可敌国。可是那种不胜寒的孤单跟寂寞,其实一直都陪着他吧。我知道,虽然跟他相处不久,可他是真心待我,想以父亲的身份,留在我身边。即便是我不愿意这么做,可内心里
,其实还是希望他能健康长寿,平静的走完剩下的人生。”
裴悦声线很平淡,眼底薄薄水光却泄露了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她每说一句,裴初脸色就难看一分。
最后朝她伸去的手,彻底收了回来。
在身侧紧握成拳,越收越紧。 裴悦尤自未觉,跪在大雪中的身形,摇摇欲坠似的,继续说:“我知道他很讨好我,而且小心翼翼的,他想补偿想弥补过错,等我原谅他。可是真的没有必要。他亏欠的是妈妈,不是我。从前,看着他眼神小心讨好,连说话都很细心谨慎的样子,让人心酸。我对他亲昵不起来,我以为我们还会有彼此相处了解的过程,我以为随着时间时间会慢慢接受他,可是……他没有给我时间,小初……你也没有给他
时间。”
裴悦垂了头,双肩微微耸动。
撑着身侧手,紧紧的攥了一把薄雪。
素白的手指,骨节凸起,像是要捏碎什么一样。
站在身侧的裴初,清楚的看到一滴滴泪从她侧脸落下,滴在石板上,很快跟落雪融在一起。
他的一颗心,终于,沉了下去。 沉到了那连自己都不愿意触碰的深渊里,再也得到救赎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