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了薄冰,话语之中如再见阔别已久之人,微微颤道:“老师,我来了......”
这一年距离那场巨变已过二十八载,世事难料,那样烽火遍地,山河将倾之时,祸事如潮水,来无征兆,去而不回。
根本没有给人挽回的机会。
他的授业尊师一生清廉,不负国,负重前行。
喜帝初登时大力削弱各地藩镇,宗室亲族亦不放过。
当时之势,将军在前浴血,小人在后媚舞,乌云蔽日,朝廷中尽是污浊。
北境之外更是有塞北虎视眈眈,可谓是内外交困。
所谓在其位者尽其责,老师是一个再传统不过的书生出生,心中不平,为社稷顶着满朝的重压保下了北境雁门军唯一的兵权。
喜帝昏庸,一心想将天下之权拿捏于手中,为此不惜屠杀宗族与肱骨之臣,眼中更容不下任何忤逆之事。
待到明皇做好万全准备起兵之时,家师被扣押在巍巍宫墙之下,当着在场文武百官的面,血溅当场。
那样混乱的世道,谁都留不住谁,亲人,爱人,友人,皆不过一朝一夕见都可能阴阳两隔。
男子回忆往事,将酒壶拨开,覆手洒下,一泓泛着银斑的清泉恣意如瀑布落到地上,醇厚的香气混着泥味融到一起。
他经历过那个可怕的时代,没有什么生死的别离更让人痛苦,这太平来之不易,就应该珍惜才对。
山间自带的微寒让人显得尤为精神,记忆的洪流一遍遍在他脑中涌入,回溯着数年前的时光,年纪越大,反而越念旧了,这是通病吧。
缥缈的山中云雾被鱼肚白的光透过,落在翠叶上形成各形的斑点。
苍茫无际的白被刺破,一顶高阳挂在云层盘踞的空中,不知不觉,已经待在此处许久了。
男子恍然醒悟,几口饮尽壶中的酒,“老师,京城中那位皇帝来不了,今年估计又是我陪您了,不过时间不早了,学生还有事要办,明年,我好好与您煮酒谈笑,聊上一天。”
说罢,寻原路返回,途中还碰见了一位老者,那老人杵着拐杖,步子迈得稳健,在泥泞的山路中犹如平地一般自在,可不多见。
“老人家是要上山去?”男子打了声招呼,随口问道。
老人笑着露出嘴中仅剩的几颗牙,“是呀。”
“您这般年纪,还有这精力,不多见啊,就没有人陪同吗?什么的路可不好走。”他好意提醒道。
老人摆手道:“不必,我身子好得很。”
两人闲谈几句,老人眼中不见沧桑,反是神采依旧,颇有顽童之姿,男子拜别时还不忘回礼。
说完,提着拐杖继续往上面走着,嘴里轻哼着男子未听过的民谣。
“深林起,明月照,寒风来,穿林打,雨洗山,留孤芳,月色清,独人往,且徐行,见旧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