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东山,江宁城中曹府灯火通明。
穿着托肩小褂,束着绉裙,外穿滚玉色背心的侍女打着六角灯笼在亭台水榭间来回穿梭,奴仆们穿着蓝色松江布长袍在府里行来走去。
曹府正厅中,已经被布置一新,珊瑚屏风、青花瓷器全都撤下,摆上了十台寿山石面八仙桌,周围放着紫檀五开光坐墩,桌上摆着瓜果点心。
厅内宾客已来的差不多,有江苏、浙江、安徽等地的巡抚,有翰林院学士、大学士,还有两淮盐运使、漕运总督、江南河道总督,以及民间乡绅等。
当然,还有四个尊贵至极的皇子,以及暂未到场的康熙皇帝本人。
曹寅摸着已有些泛白的胡子,看着满堂宾客,心里喜忧参半。
喜的是,不论这些人与他曹家有没有交情,光是这份与会名单列出去,就能保曹家十几年的荣华富贵。
忧的是来都是省府大员,吃住花费,乃至康熙南巡,国库不会动一分银子,全要从曹家出。
旁的不说,光是今天这顿饭,就已花了曹家两万多两银子。
若是从康熙离京开始算起,花费就已是天文数字,曹寅甚至都没敢仔细算过,只知道大约已经有六七十万两。
到康熙南巡结束返回京城,没有一百万两银子,恐怕下不来。
曹寅虽掌握着整个江南最富庶的江宁织造局,但他的主要任务是给康熙搜集江南官场、民间情报,而非捞银子。
自接任江宁织造以来,八年时间,也不过攒下来百万两银子,加上曹家之前的家底,不仅不够支付康熙三次南巡的费用,反而还要亏空不少。
就在昨天,府里现银都被抽调干净了,曹寅不得已去织造局支取的十万两银子应急。
虽说是用于支付康熙南巡费用的,但却没有任何批文,往重了说,这便是挪用公款了。
他位高权重,又是康熙心腹,自没人敢拿这十万两银子做文章,但授人以柄总是不好,所以曹寅是后半夜去的,走的也急,连个小厮都没带。
本来一路上颇为顺利,结果早上到家的时候竟然碰上了六阿哥。
当时他心里发虚,应答的也就不太自然,希望六阿哥没看出什么破绽才好。
曹寅想到这里,又瞥了一眼皇子那桌。
只见皇子中,四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均在,唯独不见六阿哥。
而且现在康熙也没到场,曹寅心中很自然的有了些联想。
“曹大人……曹大人?”
曹寅回过神来,才发现坐在自己身侧的江宁知府曹明欣正举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哦……呵呵,知府大人。”曹寅也同样端起茶杯,笑脸相迎。
曹明欣道:“圣上南巡,这已是第三次了,次次来江宁都是以曹大人府邸为行宫,此次还特意在贵府宴请江南要员,曹大人的圣眷之隆,可见一般啊!哈哈哈……来,下官以茶代酒,先敬曹大人一杯!”
“圣上恩典本官自当铭记于心!多谢知府大人提点。”曹寅也将杯中茶水饮尽。
康熙还为到场,宾客们不敢擅离座位,也不敢高声喧哗,便与身边的人攀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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