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琴当然弹得很好,甚至比傅念君都出色些,指法流畅、姿态肆意,如画般动人。
在他弹琴的时候,傅念君就坐在旁边做给孩子的绣活,两人偶尔对视一笑。
虽然这个地方简陋,甚至连个贴心的使唤侍女都没有,但是傅念君却觉得十分自在,甚至比在京城王府里的时候更加没有拘束。
《诗经》里“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到了晚上,原本周毓白打算画画没有画成,因为傅念君磨着墨就没了耐心,拉他又去房里让他念《周易》。
“你迷上这个了?”
他好笑道。
傅念君拉他坐在美人榻边,摇头:“《周易》难懂,我不过是想叫七郎你念给我听,也是提前念给肚子里的孩子听,你不愿意?”
周毓白现在是不会拒绝她任何要求的,只是说:
“他连耳朵都没长出来呢,哪里听得懂。”
“长出来了的。”傅念君强辩,“而且一定是和七郎你一样的耳朵哦……”
她不怀好意地凑过去,轻轻朝周毓白的右耳吹了口气。
这只耳朵上还有一个小秘密:
别人都不知道,只有傅念君知道的,一颗极为小巧的痣。
“最好连这儿都是一样的……”
她轻轻用舌尖和那颗痣打了个招呼,然后脸上尽是诡计得逞后的小得意。
周毓白却不是总会纵着她的,他顺了顺气息,立刻就用手指在她玉白光洁的额头上弹了弹,警告她道:
“不许调皮,为了孩子想,少来勾我。”
她不甘示弱:“是谁勾谁?昨天,还有上次……”
她被他捂住了嘴巴,那双斜挑的凤眼里尽是无奈:
“账且记着,叫你下次好好还。”
他终究还是听话地念起了《周易》,他的声音原本就极清冷,可是刚刚经历了自己妻子的一番调情,此时却无端染了几分暖意,像温泉水流过心房,说不出的熨帖惬意。
傅念君靠在他肩头继续作怪,闭着眼睛呢喃:“继续念呀七郎,孩子说他喜欢听……”
他顿了一下,这才继续念下去,心里却想,以后再看到《周易》,他还怎么静下心来好好看?
傅念君却是知道的,今天她的夫君对她千依百顺,不是因为一切平定后的安逸,它更像是一种安抚和歉意。
这种想法让她感到惶恐,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在他身边,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让他分心了。
他是这样厉害的人,他总能顺利解决各种各样的麻烦,她怎么能不信任他呢?
就算只有这两天也好,在她离开鄜州前的两天,先让她在相思和等待前,尽情撒娇无赖地享受他一切的温柔和体贴吧。
他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了,她可以向他提一切无理的要求。
傅念君突然睁眼,翻身压住了正在念书的周毓白,然后抬起秋水盈盈的一双眸子盯着他,软声撒娇说:
“听完七郎念这一段,我更加不想让你把‘账’记到日后了,怎么办?”
周毓白:“……”
他脸上终于有了一层可疑的红晕。
傅念君在心底大笑,这也是某种程度的“作茧自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