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子恒没躲,被一下打了个结结实实,跄踉着退了好几步。还没等那位老大露出得意的神情,就见对面的曹子恒脸上,扯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他猛地往前迈了一步,手中的凳子腿儿劈头盖脸就冲着那个老大脸上砸了过去。如此近的距离,小男儿被砸了个结结实实,一下子就站不住了,头上还出了血。
这一下见了血,几人都慌了,顾不得夏侯琮,连忙冲过来一边护住老大,一边往外逃。等女厕所重新变得安静下来,曹子恒脸上的轻松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他和几个女孩子七手八脚地把软倒在地上的夏侯琮扶起来,然后由前者带着他去校医院。
夏侯琮几乎走不了路,曹子恒只能把人背起来,慢慢地走。虽然夏侯琮本人又瘦又小,一点儿都不沉,可曹子恒那时候力气也没多大,还是走得哼哧哼哧,出了一身的汗。
“对不起……”夏侯琮的眼泪汩汩得往外涌,全都弄在了曹子恒湿透了的T恤上。
“又不是你的错。”曹子恒的声音有些轻,他清了清喉咙,又大声喊道,“不是你的错!”
夏侯琮抱着曹子恒脖子的手臂一下子收紧了,他把头埋进曹子恒的背里,再没多说一句话。
夏侯琮身上都是些皮外伤,医生打了电话给父母,又给擦了酒精,涂了药膏,然后从医院的病服柜子里拿出一件新的来,让夏侯琮先换上。清洗过脸蛋的夏侯琮又变成了那个漂亮精致的娃娃,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上,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姐姐。”曹子恒拉了拉医生的外套,小声说,“他没事吧?”
“没事儿。”医生摸了摸曹子恒的头,“虽然看着吓人,但没有伤及内脏,休息几天就好了。”
曹子恒听不太懂,但知道大概率是没什么事,也就放下心来。医生原本想让曹子恒把夏侯琮送过来后就去上课的,但曹子恒坚决不走,非得等到叔叔阿姨过来才同意离开。医生也不知道这小子哪里来的倔劲,只能掏出手机跟曹子恒的班主任说了一声,就放任他坐在校医院的椅子上守人。
医生走后,整个病房只剩下了两个小男孩儿,曹子恒晃了晃腿,对着床上的夏侯琮笑了笑。
夏侯琮的眼眶一下子又红了,他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
“诶呀,你别难过啊!”曹子恒再一次拍了拍胸脯,“以后我保护你不就行了!”
夏侯琮听了,摇了摇头,他的手指揪着病床上的被子,指关节微微发白。
“没事儿,别怕。”曹子恒对夏侯琮说,也是对自己说,“我会变得更强,这样就能保护好你了。”
那一天,夏侯琮被他父母接回去之后,曹子恒回教室继续上课。他刚才这一闹,出得动静很大,一走进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曹子恒的身上,感情各异。女孩子们大多把曹子恒看做了英雄,觉得钦佩,男孩子们有的钦佩,有的遗憾,也有的就是完全的不带好意。
不提事后曹子恒被父母抓回家好好教育了一顿,那位校长在知道自家宝贝儿子被打了之后,恼怒之下就想退了曹子恒的学。这下曹子恒的父母就坐不住了,不仅联合其他被欺负的女孩子们的家长,将这位校长和他的儿子告到了教育局,曹子恒的母亲还每天都去班里蹭课,别的不做,就盯着那位校长的儿子,只把对方弄得压力山大,只好转班。
用曹子恒母亲的话来说,就是自家的儿子她教训可以,但只要没做错事,别的家伙休想动曹子恒一根指头。而显然,保护被欺负的同学,肯定不是错事,尤其曹子恒还不是主动动手的那个。
这件事带来的影响不止这些,夏侯琮本人没过多久就转了学,不知道是主动的,还是被逼的。不仅如此,自那之后,曹子恒就没怎么再见过夏侯琮,要不是偶尔还能看到对方的父母外出,他都要以为夏侯琮一家已经搬走了。明明两人是邻居,先前还是关系那么好的朋友,可每次曹子恒想要去找对方,要不就是吃了闭门羹,要不就是被叔叔阿姨礼貌而委婉地拒绝。
每当这个时候,曹子恒就特别羡慕野比大雄,他只想要一个任意门,看看夏侯琮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一次,曹子恒学都没去上,当天直接起了个大早,蹲在夏侯琮门口,准备堵他。结果半天过去了,夏侯琮的家门始终紧闭,没有任何人从里面出来,仿佛这个家的人既不需要外出工作,也不需要出去上学。
这其实是有些诡异的,但当时的曹子恒肯定不会想这么多,只好垂头丧气地跑去学校,找了个借口解释自己为什么迟到了半天。
再一次见到夏侯琮,已经是升了初中的事情了,那时候曹子恒一走进教室,就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发小再一次和自己被分到了同一个班。几年不见夏侯琮,他更高了,也更加漂亮了,头发似乎开始留长,已经搭在了肩膀上。这是个绝对不能在初中校园出现的发型,可不知为何,所有老师都对此视若无睹,而曹子恒只要头发稍微长一点,就会被责令剃掉。
后来曹子恒才知道,那是因为夏侯琮成绩好,而对成绩优秀的人,总是会有些特权的。
初中的夏侯琮似乎和过去没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没人再欺负他了。毕竟大家也都是初中生了,心智上来说要更加成熟,而且进了初中之后,不知不觉就背负起了升学压力,还有兴致闹事的人也不多。曹子恒对此自然十分满意,而夏侯琮似乎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对一切看得都很淡。
两人关系还是特别好,和小学及初中不同的是,这回跟在对方屁股后面跑的人,由夏侯琮变成了曹子恒。曹子恒成绩一般,每天活在“别人家的孩子”的阴影下,只好屁颠屁颠地时常给人买点饮料零食,央求夏侯琮给他讲课,开开小灶。那时候的夏侯琮虽然已经有了臭屁的倾向,不太理班里其他人,但对曹子恒依旧很好,无论是讲课还是纠错,都格外有耐心,仿佛曹子恒做什么他都可以原谅。
事实也是如此,有一天,外面下暴雨,曹子恒忘带伞,只好蹭夏侯琮的一块儿回家。两人在一把并不大的伞下快速奔走,等进了公寓大楼,曹子恒才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怎么淋雨,而夏侯琮的衣服则几乎全湿了。
“你……”曹子恒一下子感到特别心酸,他总觉得这是夏侯琮在报答小学时那一次的恩情,“你这家伙干嘛啦,你这样我怎么好意思……”
“没事,你别感冒就行。”夏侯琮拍了他一下,“真要这么感激我,今天就多做两道题吧。”
在夏侯琮的帮助下,曹子恒和他一块儿考取了当地最好的高中,更加令人惊喜的是,原本以夏侯琮的成绩,稳稳能进实验班,结果这家伙不知为何,又一次和曹子恒被分到了同一个班,还成了同桌。
“这就是孽缘啊。”夏侯琮这时候已经颇有了几分不羁的样子,性格比小时候不知道洒脱了多少倍,他仰靠在椅子上,就差把腿抬起来,把脚放上书桌了。
“哈,那又什么不好的!”曹子恒很兴奋,“又有大腿可以抱了。”
“那有什么,你走哪儿我都会罩着你的。”夏侯琮吹了声口哨,伸出手把曹子恒的头发彻底揉乱了。
之后就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个公司,说到这里,曹子恒才更加意识到,自己的人生究竟和对方纠缠了多久。能有这样一个20年的好朋友,实在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虽然夏侯琮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始终都是曹子恒心里,除了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