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什么,天之骄子一朝落入妖魔之手,备受折磨凌辱他们只知道言卿喜怒无常,没想到折磨人的手段一套又一套
谢识衣垂眸,看着杯中酒水。
杯盏碧玉通透,水面清澈。倒映着煌煌烛火,也倒映着言卿的眼,漆黑的,带笑的,狡黠的。
他轻轻笑了下,自雪袖中伸出手,缓缓接过杯盏,一饮而尽,淡淡道“好的,夫君。”
言卿“
“”
那绝对是整个十方城最沉默的一晚。
“夫君,夫君,哈哈哈哈”白骨幽火照满回廊。只剩他们两个人后,言卿越想越好笑。从小相识过于熟悉,所以真的单独相处时,好像也从未有过隔阂。言卿说“不错了,现在十方城人人都知道我这红莲之榭有主人了。”
谢识衣闻言,看向他“这里之前还有过人”
言卿想到那老太监就晦气,不以为意说“就你现在走的这条路,今早上跪了一排的美人。”
谢识衣沉默一会儿,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你真是艳福不浅。”
言卿说“得了吧,那种福气我可不敢享受。”
整个红莲之榭,处处是淮明子的眼线、杀机四伏。也就只有言卿的卧室被他布下大阵,隔绝一切飞虫走兽。走进卧室的一瞬间,言卿身体里紧绷的一根弦松懈下来,他打了个哈欠。
化神期修士是不需要睡觉,但是言卿七魂六魄不稳,又在万鬼窟磋磨了一段时间。有时习惯性会睡上一觉,像现在,结束百城朝祭后只觉困倦。
发冠是他早上边走边给自己戴上的,戴的歪歪扭扭,远看还好,近看就会发现附近的头发乱糟糟的。
言卿对着镜子把发冠摘下来,不小心扯下几根头发,顿时心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将折扇放到桌上,道。
“淮明子闭关,我也不知道他在折腾什么东西。但这老头在化神期巅峰很多年了,要对付他,应该很难。”
谢识衣说“嗯。”
言卿坐在镜前,又说“你从神陨之地离开后是去了忘情宗吗”
谢识衣“嗯。”
提到分别的事,二人又沉默了片刻。言卿手指落在桌上。
他在宫殿搞这面镜子,当然不是为了照人,最主要的是监视。这面镜子能折射万方,把宫殿的每个角落记录下来。
言卿低下头,慢慢解开手指上的织女丝,长长的红线一如衣袍曳到地上。书桌靠窗窗外是莲池,到了夜晚,鬼火莲灯也不会熄灭,赤红灼热的红莲开满湖面,水光潋滟了月色。
风轻轻吹过那挂满九曲回廊的头骨,挨个相碰。长久的日晒让骨头变质,撞在一起时居然真的有了几分铃铛响动的清脆错觉。
言卿一愣,指上红线一扯,忽然半是玩笑地道“谢识衣,听一下,你觉得这声音熟悉吗。”
谢识衣也真的认真听了会儿,随后冷静地给出回答“不熟悉。”
言卿翻个白眼“哦,那你真没想象力。”他织女丝一绕,竟然没控制力度,把手指弄出血了。
“”言卿眨眨眼,盯着那抹红。
唏嘘地想,还好刚刚他没有在扯头发。
谢识衣见状走了过来,轻描淡写问“你在十方城就是这么不设防的吗”
言卿嗤笑说“你都敢一个人独闯十方城了,有资格问我这问题”
谢识衣没说话,他垂眸道“我给你解。”
织女丝是神器,划下的伤口,哪怕是化神期修士也不能忽视。
言卿颇感稀奇,阴阳怪气“不太好吧。这怎么好意思呢。”
谢识衣在窗边镜前微微俯身,冰凉的手触上言卿指上的线,漫不经心说“事无巨细,不是吗夫君”
言卿“”
为什么拿来折辱谢识衣的词后面吃瘪的是他。
织女丝是有灵的,而谢识衣过于危险,几乎是他触到线神的一瞬间,织女丝的残影尖叫狰狞,染了言卿血的一端直直袭向谢识衣的眼睛。被魂丝入眼入识海凶多吉少。言卿慌忙把线扯了回来,可红线上的血还是溅到了谢识衣的睫毛上。
言卿心提起来“你没事吧”
谢识衣情绪内敛,唇角意味不明勾了下说“没事。也就眼睛快看不见了而已。”
言卿心虚道“咳,不会的,魂丝没进眼里。我帮你把血擦干净就好了。”
他伸出手去碰谢识衣的睫毛。
刚开始只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但是谢识衣睫毛颤抖、搔刮过指尖,言卿整个人也跟触电般呆了下。
一瞬间沉默无言。
其实他还是觉得骨头相撞的声音像铃铛,像十五岁登仙阁檐下,叮啷叮啷,与心绪一起起伏。
“谢识衣,你觉得这一幕熟悉吗”言卿忽然开口“先是灌酒,后是描眉。像不像登仙阁结业那晚”
谢识衣没说话。
“我那时用的是风,花叶带雨全落到了你脸上。我记得我还问过你一个问题来着。”言卿想到这,没忍住笑起来“我是该说你乌鸦嘴呢,还是该祝咱俩都梦想成真这陌路人,真成陌路人了。”
谢识衣任由他手指拂去眉睫上的血,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身躯僵硬,像是有薄冰在血液里凝结。
言卿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过其实我也是乌鸦嘴。你猜我早上跟那太监说了什么他问我怎样的美人能入我眼,我说从万鬼窟中出来的美人。”
谢识衣听到这里才笑了下。
言卿又想到谢识衣扭断赤城城主脖子,穿过青烟雾障踏着白骨从万鬼窟中走出的画面。诡异地沉默了下,决定把跟老太监说的“天定姻缘”那段话掐掉。
言卿道“不过乌鸦嘴好难听,我应该叫预言家。”
谢识衣说“那么预言家,你有预言过自己的结局吗。”
言卿“嗯”
谢识衣将他把伤口附近的线全部解完,道“还有预言家。天降姻缘,不该是右眼跳。”
言卿愣住,这才反应过来谢识衣说的是他前面随口胡扯的话。
他自己都忘了说过什么,谢识衣居然还记得。他还以为这位性格高冷、脾气别扭的金枝玉叶,对他的调笑都是恨不得当水倒出左耳右耳的。
谢识衣说“右眼跳的是灾。”
言卿不假思索道“你难道没听说孽缘”
谢识衣抬起头来,愣了片刻后,竟然笑了一下。
他其实很少笑。疏离和拒绝写入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即便是笑也是轻轻的、低声的、漫不经心的。不会过于复杂,却也不会过于纯粹。带着独属于谢识衣本身的冷意和危险。
可如今这笑意漾开在眼底,融化经年不化的积雪。灯火下,言卿居然察觉出了一点温柔的错觉。
谢识衣轻声问“言卿,什么叫孽缘”
言卿道“坏的缘分吧,反正挺煞的。”
谢识衣脸色苍白唇却如血,低笑一声,意味不明说“那你还真是当了回预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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