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晏铭说的那批蚕纱果然到了。
莫小笙非常给面子的亲自去东阳的南大门接了这批货,还顺带叫了店里的伙计,一路上十几号人挤挤推推地很是热闹。
等到了城门口,才发现晏铭压根儿连面都没露,只派遣了穆海来核验货品。
穆大人揉了揉被风沙迷住的绿豆眼,对兴冲冲赶来的一群人道:“莫老板,晏主事托我过来说一声,他今天要去城守大人家里赴宴,就不过来了。”
莫小笙不失风度地给寒风中伫立的穆大人行了个礼,心里暗骂了声娘。
丫的,晏铭这小子自己去吃香的喝辣的,把这个烂摊子全权交给自己收拾。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京都来的粗大腿呢,她莫小笙人穷志短,该认怂的时候还是很自觉的。
她走上前去,剥开层层的包袱,细细摩挲了一下这批蚕纱的质地。
所谓蚕纱,是江陵新近才做出的一种丝线,是将真丝和棉麻丝的废料混杂起来,重新挤压扯纱制成的丝线,制成的线光泽感和柔韧度较普通的棉纱更好,又因为多由废料制成,所以价格便宜,在两江一带很是流行。
这次晏铭送来的这批蚕纱货量算不上大,满打满算也就六七车的样子,莫小笙敞开口袋照单全收,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我看没什么问题了,直接让大家登记入库就行了。”
莫小笙对着一帮人招招手,大家伙儿一呼百应,便开始热火朝天地搬起来。
正是年初商路初通之际,来城门取货的商家不在少数,林林总总的车队前后一排,把城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也是东阳城的规定,东阳地处两山相夹的盆地平原,本来就道路狭窄,加上一些商贩行人占道,根本容不下平时官道上行走的宽阔货车通行。
于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定下的规矩,凡是运货的商队,须得提前把车马一溜烟停在城外,再由本地的商户分装成小车运回城内的仓库里。
莫小笙在这里接货的时候,几个一旁的商人也在一旁忙活,见到莫小笙都好奇地凑上前,问这车里的货是什么,又有什么效用。
莫小笙抓着脑袋含糊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干脆跟他们道:“这是咱们新上任的主事大人在江陵的产业,我就是转一下手,打算在东阳卖出去。”
几个商户互相看一眼,轻笑几声,有几个人干脆啧啧着摇了摇头,一副十分叹惋,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莫小笙纳闷道:“几位莫非对我这批货有什么看法?”
少顷,她思量片刻,笑道:“几位别急,我前几日问了,主事大人在江陵的货品还充足,若各位也看上这蚕纱,我这就叫人去跟主事大人说,几位下了定金,购置的蚕纱跟下一批货一道运来。”
听完这句话,几个人转过头去,看起来憋笑憋得格外辛苦,另几个人干脆笑着感叹道:“这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啊。”
莫小笙站在那里没说话,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不明所以。
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商户终于于心不忍道:“我说莫老板啊,你可知这蚕纱为何虽在两江一带备受吹捧,却一直没在京都和西北流行起来吗?”
“这一则是因为运费的问题,蚕纱质轻价廉,一车也装不了多少,来来回回人工费、车马费的一加,倒卖的商户便不得不抬高价格,反而丧失了他本身便宜轻便的优势。”
莫小笙含混着点点头,听着那老商继续苦口婆心道:“这二则嘛,你在东阳这些时日,可知道咱们东阳最不缺的就是什么?”
莫小笙没有抢白,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傻闺女,是棉花啊。”
这话一出,刚刚几个商户有忍不住抱起肚子笑了起来。
“咱们东阳若是缺棉还好,这些蚕纱就算价格高些也有人买,但咱们东阳产棉甚丰,常常要送去京都那里供给贵人们用,自己城内更是能做到家家有棉纺纱、有纱织布,而且都便宜结实,根本不必蚕纱织出来的布匹差。你一天到晚购进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有人买账才怪呢。”
老商户呵呵笑了片刻,又对着莫小笙摇了摇头:“到底是道行浅了些,也无妨,吃了几次亏,以后长长记性就好。”
说罢,这位有如教导了不成器的孩子的老商户便一收袖子,两手一背,抬步去看自己的车队了,只留下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一波初平,周围的围观者纷纷摇头道:“这得亏不少吧。”
“何止啊,这些蚕纱不仅卖不出去,而且这一路上运送,走了近半个大梁,光这车马费就够他受的了。”
“本想着这位莫老板之前有些本事,谁成想连咱们东阳盛产棉纱都不清楚,当真是高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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