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恒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根据楼千古先前问楼千吟的简短两句话便知,楼千吟和他家妻必然是有事发生。
小船上是个女子,见追不上这边的大船,便声嘶力竭地喊道:“侯爷!”
她一遍遍大喊,江上风大浪大,常人不容易听得见,但苏恒耳力好,却是听见了。
身边的楼千吟手扶着甲板栏杆,面上若无其事,可是手上却用力得指节泛白而不自知。
苏恒道:“她在叫你,你若是想,可以放小船下去。”
虽说只是江上叙叙,耽误不了多少行程,可他已经不想再在前往的一路上因此而乱心了。
故最终,楼千吟再多看了几眼,而后转过身去,极力控制自己不再去看,也控制自己不去理会,只低低道:“罢了。”
苏恒看着他离开了。最后竟真的没有放下小船去见她。
姜寐势单力薄,用尽了浑身力气,可终究是没能追得上。
在她的视野里,她唯有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船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后在茫茫江上化作一只只展翅飞去般的雁影。
姜寐一直努力着,直到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追不上了的时候,她才终于停下了划船。
手里一松,她人就无力地跌坐在渔船上,怔怔地望着前方。
后来,她便哭了。
眼泪顺着眼角不住往下淌,渐渐发出哽咽声,而后便是抽泣声。
再后来,整个江上便是她哑着嗓子的大哭声。
茫然,无助,还有痛彻心扉。
周叙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码头,彼时他就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姜寐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
她的船漂在江上,显得她极为的形单影只。
迎面的风里,他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她的哭声,他眼里漫上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伤郁。
他想起儿时扬言,以后要娶她回家,再让她回娘家天天哭,虽是少不更事,却也知道那是因为他几乎没见过她哭,所以才会有那样的想法。
小时候就是那样,不论发生任何事,她都是乐观积极地面对。
可而今能惹她这般哭的男子,终究不是他。
楼千古后脚划船上去追,追了好远的距离才追上她。便看见她跌坐的背影。
越来越靠近的时候,楼千古听见了她清晰的哭声。当时楼千古只觉听来心都要碎了。
原来从来都是乐观腼腆的人,真正伤到极处的时候,会这般令人难过。
楼千古也哭着,心想,她嫂嫂爱上的究竟是怎么个混蛋啊,竟舍得让她这般痛苦。
姜寐哭得嘶哑,有些喘不过气,缓缓地弯下了身,双手掩面。泪水只顾往她的指缝间流淌出来。
她躬着身,瑟缩着肩膀,仿若天地之间,只有她孤身一人。
楼千古把船停靠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直静静地守着她。
天色亮开,朝阳从东边缓缓升起,日光洒满了整个江面。
江风清寒,她身子萧瑟单薄。
楼千古带着哭腔终于唤道:“嫂嫂。”
姜寐良久才似听见,慢慢反应了过来,她一点点直起身,回头看来。
那时,楼千古见得她逆着日光,鬓边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也淬了淡淡的光,而她红肿着双眼、满脸泪痕的模样。
大抵是从未见过,所以才这般触动。
楼千古道:“嫂嫂莫哭,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姜寐张了张口,却是哭泣着,惶然地问:“为什么他总是能够一声不响地轻易转身走掉,为什么我努力追却总是追不上。”
楼千古把船靠向姜寐的船,然后跳到她的船上去。渔船摇摇晃晃,楼千古搂着她,发现她浑身冰冷。
楼千古连忙把自己的外衣脱给她,紧紧裹着,心疼极了,却终究无法再替楼千吟说出一字半句转圜的话,只头挨着头道:“要是太累了,我们就不追了。”
姜寐只是失神地望着江面,脸色被风吹得煞白。
楼千古揩了揩她的脸,又道:“嫂嫂,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