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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他得知未来三年要与尹泉同窗时,便再也顾不得什么班长委员的名头,只有那姣好的面容在眼前不停晃动。
他有时也会纳闷,为什么看到拥有同一张脸的尹溪就毫无感觉,他想大概是初中三年深刻地领略了对方那恶劣的性格。而相比起小恶魔般的弟弟,尹泉简直是个天使。
初中时陆聘不高,才一米六几,很瘦,那时尹溪还比他高一点,是班里的小霸王,下面有几个马仔还不够,总是命令他干这干那,好像拿住了班里学习最好的主心骨就特别有面儿。
早上让他把作业交出来供自己抄,中午让他去食堂提前排队占座,晚上还得让他骑着单车载着自己回家,田里的牲口还有休息的时间,他却要二十四小时待命被使唤。
唯一能出面解围的便是尹泉,他不会硬碰硬地数落弟弟,却能在刚好的时间出现,把尹溪叫走,让他没空再骚扰陆聘,有时还会留下一个带有深意的眼神。
陆骋大概理解为“我把他带走了”和“抱歉”两层含义。
初三升高一的那个暑假,陆聘长到了183,速度之快导致膝盖上都出现了生长纹,开学典礼上尹家兄弟代表学生发言的时候,他发现这俩人没长个,从他身边路过,整整比他矮了小一头。
进了新班之后,心想总算甩了尹溪变成跟尹泉同窗了,他几乎喜形于色。
只要是打篮球的时候有尹泉在围观,他必定拼了命地起跳得分,惹得在对手班级的队员尹溪单独盯他,严防死守,但身体上的优势太明显,尹溪又像生怕输了面子一样太卖力,一脚踩在了他的脚面上,崴到了脚踝骨。
那次陆聘记得很清楚,那微微卷起的刘海因汗湿贴在了尹溪额头,他咬着嘴唇很是痛苦,带着怨气坐在地上,却没像往常一样使唤陆聘,让他拉自己起来。
陆聘见尹溪嘴唇都红了,大粒的汗珠从鬓角滴答到地上,他人高马大一手托背一手抄起膝窝把人抱了起来,向医务室走去。
尹泉一路慢跑跟在旁边,让他放下尹溪,自己扶着弟弟去找校医就好,但他愣是没放下,尹溪倔强地不喊疼的样子,莫名就戳中了他的哪根筋,他想其实尹溪跟尹泉很像,无论表现出倔强或顺从,骨子里都是需要让人保护的,可能是因为从小缺乏母爱吧。
校医摸了摸,说万幸没伤到骨头,但肿成了个大馒头,伤筋动骨一百天,也需要好好休养。还警告道如果不养好了,日后同样的部位容易再崴不说,一到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于是尹溪休了个长假,陆聘每天送尹泉回家,只不过这次是他主动的。
尹家住在工厂附近,从学校到他家要通过那条铁路桥,再朝着大烟囱的方向走上二十分钟就到了。
他们在路上谈笑风生,有时候聊聊以后想去什么城市,有时候聊聊目标是哪所大学。跟尹泉聊天很轻松,他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很少会发表意见,只是认真地带着崇拜地听陆聘天马行空地畅所欲言。
陆聘想,就算尹泉不会像他那样带着原始冲动地喜欢他,但他一定是尹泉最亲密的朋友,这他就知足了。
这卑微的感情终止于高一第二学期的一个傍晚,在他送尹泉回家的路上,在那座长满了苔藓杂草的铁路桥洞里,尹泉踮起脚尖、闭上双眸轻吻了他的唇。
霎那间,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眼睛看不到任何事物,只有唇上的触感放大了一切感官,让这个吻的力度和温度印刻在了脑海里。
原来他喜欢的人也喜欢着他。
也许是尹泉透露了他们之间互相心仪的关系,此后尹溪对他可以用充满敌意来形容,甚至比初中三年还要变本加厉。
尹溪竟然会大摇大摆地走进他们教室,借他的卷子抄,也不管他是否愿意,连骗带抢地要走,之后也不还,逼得他还得再写一份。
“你下次厉害点拒绝他,他从小就欺软怕硬。”尹泉给他出主意。
陆聘笑着摸他的脸,说道:“就你弟那学习成绩,三本都悬,给他看看也好,不然他和他那些狐朋狗友想到头秃也写不出来。”
尹泉低头喃喃道:“那我学习也没你好……”
陆聘叹口气道:“哪不懂,放了学我晚上到你家去给你辅导。”
尹泉抬起头,眼里闪着期待的亮光,问道:“真的?那我晚上给你做饭。”
陆聘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迷人的眼睛。
那晚尹父出去应酬了,他经常不在家,尹泉炖了一锅陈皮排骨,陆聘吃了整整两大碗,尹溪却一反常态地没有了往日的聒噪,安安静静吃了几口就说回屋学习了。
尹家是个独门独院的小二层,楼上三间房,父子三人一人一间,陈设比较简单,走廊尽头的博古架上摆着一大块矿山原石,这是镇子上挖出来的第一块矿石。这块石头让尹父发了财,所以保存至今也理所应当。
尹泉拉着陆聘进了屋,事实上那天他们只写了两行字就滚到了床上,夏日的余温,青春的躁动,让两人有了更亲密的关系。
伴随着双人床的动静,尹泉不管不顾地呻-吟,陆聘只能吻住他安抚着,在他耳边说着:
“尹溪还在隔壁。”
“别管他。”尹泉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像是再也不想与他分开。
深更半夜他穿好校服拿着书包从尹家出来,尹父依旧未归家,他却在院落门口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尹溪。
尹溪在抽烟。
粉红的嘴唇,烟草的味道,都与这个人格格不入。
“你爸怎么还没回家。”陆聘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今晚不回来了吧,可能在那女的家。”
“那女的?”
“嗯,咱们镇那么小,很容易就碰上了,我大概见过三四个女的吧,可能还有我没见过的。上次在工厂门口抗议污染的那帮人,他们有个群,里面发了很多我爸和女人们的照片,什么样的都有。”尹溪无所谓地深吸了一口烟。
“尹泉也知道?”陆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尹溪哼了一声,递过去半根烟,陆聘接过来深吸几口,很快就烧到了过滤嘴。
“诶,就让你来一口,你怎么还抽完了。”尹溪抱怨道,伸手抢烟蒂。
陆聘一推他脑袋挡住了骚扰,起身说道:“再抽不长个。”
“那你呢?!”尹溪不服。
陆聘都走了老远,回头说道:“我186了。”
话音刚落指尖夹的烟蒂“啪”地一声响,这炸的威力很小,虽然过滤嘴开了花,手却没事儿,顶多是吓人一跳。
“你在里面塞了个砸炮?”陆聘盯着尹溪说道:“你把这点儿聪明放学习上,早就能超过我了。”
砸炮的剂量控制得刚刚好,对于一个无意义的恶作剧来说,水准太过精确了,应该是好好算计了,不是拍脑门做的。其实尹溪脑子很好用,学什么都快,比尹泉还机灵,但就是不用在正经地方。
尹溪坐在地上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从眼角淌了下来。
陆聘好像随着那一夜翻云覆雨长成了男人,他要保护尹泉,也要替尹泉管教尹溪,这都变成了他的责任。
尹泉会问他,为什么写作业复习都要拉着尹溪,他总是说:“你弟也是我弟,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不能放任他变成盲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