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身前,竟是一言不发的凝视着眼前这个随时都可能油尽灯枯的老英雄,感受到谢东流希翼的眼光,陈彦突然笑道,
“敢问老爷子还能走动否?”
似带着嘲笑,又似带着不屑,又像是有着无比的失望。陈彦就以这样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谢东流脸色突然大变,几丝愤怒浮现,敢情陈彦先前一点也没将他的叮咛听进去。
罗奇连忙拉了一下陈彦,小声提醒道:“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然而,陈彦笑着摆手,将其后话堵了回去。
“哼!”
一声冷哼,在谢东流目瞪口呆中,一个清瘦的身形缓缓立起,谢东流不相信的擦了擦双眼,任是见到父亲真正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老夫戎马一生,还不像小娃娃你说得那般孱弱!”
陈彦看着神情倨傲,脸色倔强的枯槁老者,推开一步,让出道来,伸手笑道,
“那便请老爷子带我登楼望江,可好?”
枯槁老者看了一眼陈彦,随即迈开步子,从陈彦身旁走过,走向那楼梯口,谢东流生怕老父亲有恙,连忙跟上,经过陈彦身边时,满是佩服的看了陈彦一眼,陈彦付之一笑,待谢东流走过之后,也招呼还没明白过来的罗奇,跟上前去。
百兵阁作为谢家藏宝之地,按珍贵层度,每层都藏有不同的有名兵器。而百兵阁也不愧津城武库之称,一路上行,陈彦只匆匆一瞥,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全然不落。只是,一直上行到四层,兵器摆放都是井然有序的,没有盗窃过的痕迹。
“请问谢家主,百兵阁可曾打扫整理过?”陈彦不解问道。
前面正爬楼梯的谢东流突然一顿,道:“自那事过后,尊父亲之言,下人便再没打理过这里,是以,这里的物件摆放都是与那日一样的。”
“哦…”陈彦应了一声,便沉默了下去。
看来这五层之下都未曾遭到贼手,失窃的想来是那最顶上的一层了。其实也是这样,不管是宫廷皇家,还是平头百姓,都有将宝物束之高阁来珍藏的习惯。
众人随着楼梯婉转而上,不一会儿便上到了五楼。枯槁老者踏出楼梯口一步,便就此驻足,不再向前,后面走上来的陈彦,眼见楼中景象,也不免一怔。
满屋狼藉一片,那些曾经呈着珍贵兵器的木架,歪歪斜斜的倒了一地,只留下一些或许是“品相不佳”的还完好的留在原地。本应该像其余四层一样摆满兵器的五层,如今却十之去九,空荡荡的一层,满是萧条之感。
陈彦心中默然,辛辛苦苦大半辈子的见证,就这样一次被贼人糟蹋了,换谁都心里不好受。然而,他今天却不是感慨这些的,只见他走了进去,走到窗边,挨着挨着的将这一层的窗扉依次打开。
窗扉渐次而开,清新冰凉的空气便涌了进来,顿时让楼中所有的人都是精神一震,一扫那股昏沉之感。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陈彦倚着窗台,望江沉吟。
枯槁老者神色一震,竟也迈出步子,踏进了自那日过后,他便再不愿踏足的地方,径直来到陈彦身边,与陈彦一起眺望神州地河---长江。
这一刻,百兵阁仿佛突然褪去了万千锋利兵戈之气,又回到了当年文人雅士舞文弄墨的雅致景象。
望大江奔流,宽胸襟之狭窄;
吸清新空气,扫浑身之郁气。
忽然,枯槁老者眉头一皱,原来是陈彦一把拉住了他一只手臂,笑道,
“谢老爷子,我觉得吧,人生在世,有些东西吧,就像这一江春水一样,欲留之而不得。你看这江水在这里看似静止,实际上它是无时无刻都在流动着的,就连九天仙人也无法将之截断留住,何况凡人单单一个愿望,您说对不?”
枯槁老者缓缓点了下头,但任然是一脸郁结,陈彦摇了摇头,又继续道:“俗话说,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缘法,强求的东西,往往不长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又有说,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有什么可怀念的,身为入道之人,还纠结于旧物,迷不思蜀,还有有什么进境可言?”
陈亚忽然看着枯槁老者,一字一句道:“相信老前辈您卡在这里很久了吧?”
枯槁老者不由低头看着陈彦指着自己丹田的手指,恍惚间,似有坚墙崩毁,长桥通天,天地骤然明朗,一丝亮光如闪电划过混沌,整个楼阁顿时一震。
有一种气势缓缓升腾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