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才身前,单膝跪地,付下身子,伸手在其脉门上一搭。
片刻之后,黄君阴沉似水的脸色渐缓,微微舒了一口气。
好在那蒙面人没有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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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彦闭目思量,细细体会那种微妙的感觉。能如此之近的体会别的修士突破境界,这种机缘几乎是不可遇也不可求的。
一般而言,修士要突破境界的时候,都会选择一个僻静又无人打扰的地方,因为突破境界更甚于平时修炼,需要灌注十二分的心神,一旦受到一丁点的外界影响,心神受误,破境不成不说,由此而来的反噬,更是凶险万分。修道之人,除却江湖仇杀、生老病死外,就数因破境失败而半途陨落的最多了。
而陈彦这种境遇,却是万中无一的。
阁楼中的烈烈的罡风慢慢息了下去,当陈彦再看向谢怀山之时,只觉先前还迟暮如枯槁,垂垂老矣的谢怀山,突然变得精神矍铄起来,江风拂来,拂动这个老者的苍发白须,恍惚之中,却有几分仙风道骨一般的空灵之感。
“恭喜老爷子了!”陈彦率先一礼,笑道。
谢怀山和蔼的笑了笑,摆了摆手,喜道:“没有小友解惑,老夫怕是这辈子也无法踏出这一步啊。”
陈彦一脸谦逊笑意,道:“哪里哪里,无心之语,无心之语而已,老爷子机缘已到,小子也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好一个推波助澜!”谢怀山拍手赞道,随后又放眼望江,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握奇经》、《握奇经》,握万军之阵于一手,老夫真是越活越愚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决胜千里者不惧小败,死死计较一时得失,自困于过去,战阵再是惊世骇俗,失却了流转如意,也自然就成了死阵,战阵不活,兵之不活,兵之不活,何以言战力?何以言破竹之势?愚钝,真是愚钝!”
陈彦大喜,谢老爷子终于是看破的心障,道行再进,然而却是又一点让他不是很满意,只见他皱眉道:“奈何这津城天地元气不足,不然……”
“诶……”谢怀山抬手截断陈彦的后话,大笑道,“小友不必担心,如今我心中战阵已活,虽然因为外界原因,没能一次破境完全,但我破竹之势已成,这一道桎梏,要突破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陈彦听了大觉新奇,须知天下种种修炼法门在破关的时候,都讲究一锤定音,就连他突破练气镜中期这种细小境界的时候,也是谨小慎微,力争一次破关的。像谢怀山这种,破境破一半,还能没有后患的法门,实属独辟蹊径。
实际上,仔细想想也能说得过去,正统法门修炼起来就像切豆腐一般,讲究一刀切下去,才能保证切面平整好看。而谢怀山的法门却有异于正统,修炼这种法门,就好像在大坝上凿口子,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要凿开一道细小的口子,那么再坚实的大坝也会慢慢崩塌。
早前师父巴天石就对陈彦讲过,天下法门林立,各有千秋,种种玄奇之处,穷尽一人一生,恐怕也不能见识完全,果然是没有虚言。
没想到一番无心之话,竟能让比自己修为还高的谢怀山轻松突破瓶颈,恐怕这样的事情,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想到这里,陈彦心中也不免有些自得起来,用他前世的话来说,这就是叫装逼,暗自得意一下过后,陈彦收起心思,笑道:“那只有再次恭喜老爷子了。”
谢怀山哈哈大笑,震得整个楼阁都微微颤动,谢东流满脸喜色,他自知,父亲这病,如今就算是好了。只有清瘦的罗奇不明所以,谢怀山畅快大笑使得楼阁颤动,倒使他有些惊魂不定,连忙就近扶着一个家具,才稳住了身形。
这时,夕阳西下,余晖洒满江面,一江春水金灿灿的,波光粼粼,渐欲迷人。
落日之下,大江东流。
水波荡漾,金光粼粼。
这边是津城最富胜名的金色之一----落日龙江!
自望江楼归入谢家后,便少有人能看到此番景致了。
美景当然不能错过,谢怀山连忙招呼谢东流与罗奇一同观景,于是四人并排站在窗边,一边观看无双景致,一边有说有笑。
祥和暮光之中,突然一声锐利的钟声响起,打破宁静。
人群中的王东野默然退却,因为他在城门口看到一个人。
手牵老瘦黄马,面如脂白美玉,腰佩华丽长刀,身姿修长,正缓缓进城而来!
听着那声尖锐的钟声,他王东野是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