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镖师的分配和押镖路线,一直到快天黑才回家。
到了纪府已经掌灯了,苏九让长欢先回栖凤苑,一人去找纪余弦说押镖的事。
进了书房,纪余弦并不在,丫鬟墨玉进来给苏九奉茶,道,“长公子下午出了门还未回府。”
苏九点了点头,“等他回来,告诉他我在书房等他!”
墨玉垂首退下,“是!”
桌案上放着许多账本,有几本散乱的放着,纪余弦似突然有事出门,还来不及整理。
苏九将账本摞放好,看了一会上午没看完的书,眼见天黑透了,纪余弦仍然没回来。
等的无聊,苏九起身走到整排的书架前,打算找本简单的戏折子打发时间。
一路走过去,苏九找了几本书觉得太深奥又放了回去,眼睛落在几本古书上,将中间个薄本的黄色册子抽了出来。
册子是浅黄色的书皮,上面写着品花舔香四个字,左上角画着几朵桃花。
简单雅致,苏九来了兴趣,随意的翻了一下,见里面好多插画,更是觉得喜欢,拿了书走到书案后细看。
书里面是一些小故事,描写细致,天花乱坠,给苏九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尤其那些插画,各种姿势,各种特写,连脸上或迷离,或销魂的表情都绘的一清二楚。
苏九看的惊愕不已,胸口砰砰直跳,面色渐渐绯红。
那些似懂非懂的事,她好像明白了!
猛然间想起之前关于洞房自己闹的那些笑话,苏九更是懊恼的的想要杀人!
苏九越看那些画越觉得羞耻燥热,却又忍不住一直看下去,直到外门有请安的声音,男人推门而入,苏九猛的惊醒,面上闪过一抹慌乱,忙将那册子阖上塞在一本账册下。
纪余弦脱了外面的大裘,一身浅紫色袖口裹银边宽袍,缓步走过来,俊美的面孔上带着温润的笑,悠悠的看着桌案后的苏九。
走到苏九身后,纪余弦伸臂揽住少女的腰身,唇角勾着魅笑,“一直在等我?吃饭了吗?”
男人刚从外面回来,身上却暖热,紧紧的贴在她背上,那股燥热便一直传了过来,苏九身体顿时紧绷。
“怎么了,脸这么红!”纪余弦清俊的长指轻捏苏九的脸蛋,语气含笑。
苏九目光闪烁,“大概,太热了!”
她每日和这个男人同裘共寝,却从没像此刻一样觉得他身上雄性的气息那般强烈,
不由的便想起那些画中的动作,俏脸更红。
纪余弦疑惑的看着她,眼尾一扫,看到账册下露出浅黄色的一角,正好是那几朵开的正艳的桃花。
心尖似被蚂蚁蛰了一下,酥麻柔软,男人垂眸轻笑,将少女揽在怀里,伸手拿出宣纸和笔墨,低头在少女耳边低低道,“我教夫人作画如何?”
苏九挑眉,“作画?”
“嗯!”纪余弦淡淡嗯了一声,将笔放在她手中,然后拿着她的手,鼻尖落在宣纸上。
寥寥几笔勾勒,画上出现一个床、轩窗、月色……床上一男子和一女子,衣衫半褪,四肢交缠。
苏九猛然转头看他!
纪余弦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作画要专心!”
说罢将画好的画放在一旁,继续画第二幅。
依旧是那个床,那扇窗,那两个正准备做不可描述的事的人,只是这次衣服已经全部散落在床下,动作也更进了一步。
画完放在第二张上,男人继续画第三幅、第四幅、第五幅……
他神情专注,画的似并不是春宫图,而是写字练笔一般的正经。
等所有的画画完,男人将这些画叠在一起,第一张在最下面,一直到最后一张,用手像是翻书一样将这些叠好的画翻过,那些画面便似是动了起来,画上一男一女做的事便也成了真的动作,活灵活现。
脱衣,亲热,结合,分离,结合……亘古以来,最原始的爱情表达方式。
更奇妙的是,随着动作深入,两个人的面部表情也渐渐不一样,从羞涩到迷乱的痛苦,到欲仙欲死的销魂……
苏九只觉一股燥热从身体某个地方蹿出来,沿着四肢百骸蔓延,胸口虚软又窘迫,呼吸紧促,似快到了某个点,即将戛然而止。
“砰!”
苏九手拍在那些画上,猛然回身,抬眸直直的看着男人,精致的眉眼间藏着恼怒和浅浅的羞涩,如刹那间春水初生春阳初盛,艳艳桃花,一霎绽放。
纪余弦目光凝在她脸颊那一抹霞色上,朦胧如丝的凤眸中含着春光潋滟,迷离而柔情,喉咙一滚,捏着少女的下巴,低头吻上去。
男人紧掐着她纤细的腰身,温柔缱绻的吻着少女,半阖的墨眸里藏着流光,妖冶如火,那火蔓延成凶猛的力道,似要将少女吞噬殆尽。
苏九紧紧抓着男人胸前的衣服,紧紧闭着眼睛,在男人的热吻下,渐渐心生惶恐。
两人这样的亲热已经很多次,这一次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又好像变的完全不一样,她胸口跳的厉害,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扎进她内心深处,再不能剥离。
身体更是虚软的没有半分力气,苏九睁开眸子,落在男人高深莫测的凤眸中,空气似陡然而止,唯有两人四目相缠,一眼万年。
灯影闪烁,少女绯面明眸,带着生涩稚气的动情,纪余弦心头酥软,没完没了的吻她,炽热的吻顺着她微肿的红唇往下,吻过她精致的下巴,纤细的脖颈,一直吻到耳后,急促的呼吸如鼓剧烈。
“对画上的事好奇吗?我们试试?”男人声音低沉暗哑,带着性感的蛊惑。
苏九低头埋在男人胸前,双手紧握,指尖扎进手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最后的理智。
“做了以后,我们是不是就变成真正的夫妻了?”苏九低声问道。
直觉做了画上的事,两人就会亲密的成为一体,再也不能分离,可是,她不是苏月玖,是假的,早晚有一日要离开纪府,纪余弦有三房妾侍,以后还会有真正的妻子,而她,还要做她的苏九爷!
纪余弦挑起少女的下巴,幽幽的看着她,“难道,你还想离开?”
“我不是苏月玖!”苏九再一次强调。
纪余弦长眉微皱,妖艳的薄唇抿开一抹凉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你是我拜堂的夫人!”
突然窗子被风吹开,一股冷风猝然而入,将暧昧燥热的气氛顿时吹散,烛火一阵闪烁,晦暗不明。
苏九面上的霞红渐渐退去,抬头看着纪余弦,“你真的要一个山匪做妻子吗?忘了当初你为什么留我在纪府吗?”
纪余弦一怔,眸光刹那变的幽深。
“纪余弦,按我们当初说的,你帮助我在盛京站稳脚,至于你想要什么,我也会全力帮忙,我们依旧是合作的关系。”少女自男人怀里退出去,眸光清澈。
胸口一凉,纪余弦下意识的握住苏九的手,浅浅笑道,“我们慢慢来,至少现在你还是我的夫人,至于以后,谁知道夫人有一天会不会哭着求我娶你!”
苏九噗嗤一笑,挑眉道,“那就走着瞧好了!”
凉风吹在脸上,苏九此时方想起今日来找纪余弦的目的,忙开口道,“我明日要出门一趟!”
“去哪儿?”纪余弦挑眉。
“押镖去云泽一趟!”苏九道。
纪余弦顿时长眉一皱,“你押镖?镖局里没镖师了吗?”
“不是,是陈记商行的掌柜要求必须有我押镖才肯把货让我们镖局押送,我不想失去这个主顾,所以就答应了!”苏九解释道。
“不行,我不答应!”男人直接拒绝。
“为什么?”苏九瞪着他。
“去云泽至少十多日,作为纪府少夫人,你以为你能失踪那么久?”男人整理桌案上的笔墨,浅浅睨她一眼。
“可是我已经答应陈家了!”
“答应也不能去,换别人,或者直接推掉,我有一批货本要走水运,直接给你们!”男人唇含三分笑,面容温淡,语气却坚决。
“不!”苏九拒绝,“我不是为了挣着一趟的镖银,没有必要抢你水运的货,我是想拿下陈家,以后多一个大主顾!”
纪余弦转头看着她,“不管如何,总之不许你去!”
苏九气愤的看着他,胸口的柔情荡然无存,
“纪余弦,你能不能讲道理?”
“不能!”
“那如果我一定要去呢?”
方才还暧昧柔情的气氛顿时变的剑拔弩张。
“你可以去!”男人眉宇间隐着不悦,凉薄一笑,“那从今以后你要失去纪府这个主顾,哪个重要,你自己衡量!”
“你!”苏九咬牙瞪着他,表情愤懑,半晌,紧握的拳头一松,转身便往外走。
她生气下走的极快,砰的一声将房门关上,头也不回的离开出云阁。
男人坐在雕花木椅上,抬手抚额,他又把那丫头惹毛了,刚才没动手打他,是不是已经很欣慰?
男人勾唇轻笑,无奈的目光中带着柔软。
门一响,于老进来,躬身请安后,道,“少夫人方才似乎很生气的走了!”
“嗯,我知道!”纪余弦轻轻点头,转眸看向半开的窗外,天上乌云密布,似又要有一场风雪欲来。
“让厨房里熬些清火去燥的汤,再搭配些少夫人爱吃的糕点,晚上送去栖凤苑。”男人淡淡交代。
“是,老奴去办!”于老应声退下。
夜里果然下了雪,风刮的窗子呼呼作响,竹枝婆娑,随风狂舞,扰的人心乱。
屋里很暖,苏九躺在床上睡的却不踏实,总觉得这床睡的不舒服。
苏九暗骂自己和纪骚包一样的矫情,以前睡炕盖竹席不是也照样睡的踏实香甜。
不是床的事,是因为气那个混蛋才睡不着!
为什么不让她去押镖?
他是纪府的家住,她就算失踪一年,他不追究别人谁敢多嘴?
借口,分明是借口!
苏九翻来覆去,胡思乱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醒来以后天已经大亮了,外面的风停了,雪依旧在下,下人正在院子里扫路上的雪,若有若无的声音传进来,显的房内格外静谧。
早已经过了辰时三刻,苏九也不急,穿衣洗漱,又不紧不慢的吃了早饭,然后带着长欢出了门。
大雪纷飞,街上行人稀少,车轮轧在积雪上咯吱咯吱作响,马车后带起飞雪乱溅。
马车径直去了镖局,阿树正让人准备去陈家商行押货。
苏九将阿树叫进屋子里去,淡声道,“你亲自去陈记,告诉他们我有事出不了城,我们派上等镖师押送货物,镖银也减去两成,问他们同不同意?”
阿树惊讶问道,“大当家的不去了!”
苏九眉眼轻淡,微一点头,“去不了了!”
阿树猜到大概是纪余弦那里有问题,也不多问,只道,“好,大不了我和大炮两人一起押这趟镖,如果他们还不同意,这货咱就不送了!”
“到那好好说话,以后咱们都是生意人了,不是山匪!”苏九又叮嘱了一句。
“您放心吧!在盛京呆了这么久,咱也不能老是以前那样啊!”阿树笑了一声,顶着风雪出了门。
一个时辰后阿树回来,苏九正在隔壁暖阁里看账本,一见阿树漆黑的脸色,便知道事情没成。
阿树坐在椅子上,端起热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重重的将茶杯往桌案上一放,骂道,
“他娘的!以为自己有钱就了不起,老子不伺候了!”
长欢跨坐在椅子上,模样轻懒,斜斜看过来,“怎么,又碰钉子了?要我说这货咱不押了,咱们几个正好在一起过个年!”
苏九抬眉看过来,“怎么回事?”
“我好话都说尽了,陈家掌柜就是不松口,那意思第一次用咱们镖局,一定要大当家的押镖才放心,这一次不出事以后都用咱们。我看他们分明是故意拿捏!”
阿树忿忿道。
“你在那没打人吧?”苏九调笑道。
凭阿树的脾气,当场打人也是非常可能的。
“没!”阿树咧嘴笑了笑,“大当家的都交代了,我怎么敢随便发脾气,买卖不成仁义在,这道理我懂!”
苏九轻笑一声,“不错,有长进!”
“那是,再怎么说,咱现在也是正经人了!”阿树笑道。
苏九深吸了口气,把账本放下,起身道,“两个时辰后,等我回话!”
她决定再去找纪余弦。
大不了、
跟他说点好话就是了!
这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苏九眸子一转,叫上长欢,起身往外走。
两人先回了纪府,于老说纪余弦出门了,去了东榆街的怡悦茶馆。
苏九又让长欢赶车去怡悦茶馆。
此时雪已经小了,细小的雪花自天上飘飘而落,天空雾蒙蒙的白。
下着雪,茶馆里也格外的安静,小二挑茶,拿眼一扫见羽衣坊的马车驶过来停在门外,忙张罗其他人拿了红毯从门外一直铺到马车下,恭敬的守在一旁,看着小丫鬟打伞扶着兰知绘下车,忙上前谄媚道,“兰姑娘来了!”
兰知绘身着乳云纱双丝绫鸾衣,外罩镂金丝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墨发高挽,头戴翠玉兰花,华贵而不失淡雅,踩着厚密的红毯款款向着茶馆里走。
“小的说长公子今日怎么一早就来了呢,原来是等姑娘的,您楼上请!”小二满脸堆笑,语气奉承。
丫鬟沁香撇嘴一笑,拿出几钱碎银子赏给那小二,“就你贫嘴!”
“小的多嘴!”小二接了银子,眉开眼笑,抬手假装往自己脸上打。
兰知绘如莲的面孔上带着浅笑,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的端庄温和,裙摆轻移,缎面绣兰花的绣鞋踩在楼梯上,缓步往楼上走。
小二一直目送兰知绘上了楼,才笑着转身去收那红毯,抬眼一瞧,顿时眉头皱起,喝道,“别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跑过去,冷着脸在来人身上打量,“这红毯是你们踩的吗?什么人?这么没规矩!”
苏九看了看脚下的红毯,问道,“你铺在这里不就让人踩的吗?”
小二挑着眉,笑道,“是让人踩的,但也分什么人,这是给我们主家和兰知绘姑娘预备的,其他人的脚不够金贵!”
苏九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长袍,头发只用纪余弦经常给她绑发的紫色绸带随意的绑在发顶,看上去的确朴素,不像是有钱人家的。
而他们平日里用的马车也是最普通的,没有羽衣坊的华贵。
小二一边说着,走近一看苏九脚上的雪踩在了绒毯上,脸色一变,伸手去推苏九,“走开,赶紧走开,毯子都踩脏了!”
他手还没碰到苏九,身体突然被甩飞出去,一头扎进街上的积雪中,几乎整个脑袋都被雪埋了起来。
长欢阴冷的瞥他一眼,跟在苏九身后大步往茶楼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