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气和美貌在盛京皆有名气,在纪府十年,掌管羽衣坊,对这些身在闺阁中的女子来说既神秘又好奇,这一声,引了不少女子过来同兰知绘攀谈。
自然有家世显赫,心高气傲看不上兰知绘的,目光扫过来,带着淡淡的不屑。
不管如何,兰知绘现在也只是个平民女子。
苏九离这些呱噪的女人稍远些,自顾吃点心和水果。
不过片刻,只听殿门外太监一声尖喝,“太后驾到!”
殿中顿时一静,众人纷纷起身跪拜。
苏九也跟着跪下去,稍稍抬头,殿门一群穿着华丽的女人簇拥着面容慈祥的妇人走了缓缓走了进来。
“参见太后,恭祝太后凤体安康,万寿无疆!”
“参见皇后娘娘,娴贵妃、容贵妃,各位公主!”
众人齐声请安,苏九只微微抬眸看着,见那妇人由两名面容俊雅贵气的少女搀扶着,两少女皆是一身娇艳的宫装,看上去应该似公主,妇人身后跟着一着绯红色凤袍的女子,再往后大概是两名贵妃,最后面还有几个貌美的女子,都是皇上后宫的嫔妃。
萧太后走到最上方坐落,温和笑道,“难得今日都来给哀家祝寿,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太后!”
众人起身,款款落座。
殿内丝竹声缓缓响起,无数宫女端着菜肴美酒进来,摆放在桌案上。
寿宴正式开始,无非是众人上前为太后贺寿敬酒,将准备好的贺礼奉上,寿礼中玉寿星、双龙拱寿瓶,蟠桃尊、还有一些贵妇亲手抄的妙法莲华经……皆是贵重之物,应有尽有,看的人眼花缭乱。
轮到兰知绘和苏九上前贺寿了,沁香将一用锦带缠好的绣品递到兰知绘手中。
苏九突然想起来的时候纪余弦也给她准备了寿礼,忙从袖袋中拿出来,见是一个红木雕漆的盒子,巴掌大小,十分精致,打开后里面似是一玉章,苏九也没在意,拿着贺礼和兰知绘上前拜寿。
“民女苏九”
“民女兰知绘”
“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萧太后正同她左侧的晗悦公主说笑,闻声回过头来,看着兰知绘眉目一展,笑道,“你是知绘?”
兰知绘清雅回道,“是,知绘给太后请安!”
“过来,让哀家看看!”
兰知绘起身,上前两步,双手将自己绣的松鹤延寿图奉上,“知绘用两个月绣的这副寿图,希望太后喜欢。”
宫人接过来,将延寿图展开,只见背景上山峦大气磅礴,云雾缭绕,朝阳如万道金光穿云而过,崖上百年老松苍劲挺拔,云崖下数只白鹤盘旋飞翔,看着绣图,似已听到白鹤高声清喝。
“好!真好!”萧太后看的大悦,伸手握住兰知绘的手,目光慈和的在她身上打量,“丫头,你和小时候一样俊惠灵巧,这些年,委屈你了!”
兰知绘眼圈一红,摇头道,“不委屈,得太后这一句话,民女所有的苦都没有了!”
萧太后安抚的拍着她的手,“你想要什么,哀家都补偿你!”
兰知绘半跪在萧太后坐下,弯眼轻笑,仰头看着萧太后,“太后什么也不用补偿民女,当年陷害家父的人已经遭到惩处了,民女感激皇上和太后,没有半分委屈!”
萧太后心中大动,扶着她起身,怜惜的点头,“好孩子,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娴贵妃面露感动,动情道,“这丫头真是懂事的让人心疼,长的也标致,又心灵手巧多才多艺,太后若是疼惜她就为她指门好亲事吧!”
兰知绘低着头表情一滞,默然不语。
下面的众夫人都抬头看着。
萧太后慈爱笑道,“这到是个法子,只是突然提起来,哀家一时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娴贵妃瞟了一旁的容贵妃一样,笑道,“臣妾到是想起个人来!咱们三皇子到现在连侧妃都还没有了吧,不如太后做媒就把兰姑娘指给三皇子做侧妃吧!”
兰知绘再好如今也是个平民女子,能给睿王做侧妃的确是高攀了。
然而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兰知绘
身体僵硬的站在那里,心里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期待,胸口砰砰乱跳。
其她人都静了下来,听容贵妃怎么说。
如今太子未定,一个皇子娶妻纳妾都是至关重要的事,和以后夺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兰知绘没有根基,对于睿王将来也没有任何助益,娴贵妃这一指,分明是别有深意啊!
只听容贵妃清雅一笑,温淡道,“冽儿的婚事,连我这个做母妃的都替他拿不了主意,恐怕要辜负娴妃妹妹一片好意了!”
萧太后也点头,“冽儿那孩子太倔强,否则也不会到现在也没个妾侍,就别让兰丫头去受他那个倔脾气了,哀家可舍不得兰丫头再受委屈!”
娴贵妃讪讪一笑,“是,是臣妾考虑不周!”
兰知绘胸口涌上淡淡失望,眸光暗下去,然而心底似乎又隐隐松了口气。
“你们以后也要上心,有合适的人选就告诉哀家,替兰丫头寻门好亲事!”萧太后又握着兰知绘的手笑道。
“有太后您做媒,加上兰丫头这般蕙质兰心,才貌双全,求亲的人可要挤破头了!”娴贵妃笑着附和。
众人也都跟着笑,气氛越发的和谐热闹起来。
唯有苏九仍旧站在大殿中央,似乎被忘记了,见那边说的高兴,苏九将手里的盒子放在宫人手上,转身往回走。
宫人将锦盒打开,让萧太后过了一眼,恭敬道,“太后,这是纪少夫人给您的贺礼!”
说罢便阖上,打算交给旁边的宫女放起来。
萧太后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僵住,急声道,“把那盒子拿过来!”
宫人不敢懈怠,忙又将苏九奉上的锦盒拿过来,巴掌大小,捧在手心里,递给萧太后。
萧太后脸色微变,将盒子里的玉章拿出来,猛然抬头看向殿里正往回走的女子,出口喊道,“站住!”
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苏九。
苏九背对着萧太后,闻声一愣,喊的是她?
停步转身,苏九抬头看向萧太后,问道,“太后喊的是民女吗?”
萧太后点头,面色有些激动,目光却柔和,笑道,“你过来!”
苏九眸子转了转,抬步走过去。
萧太后直直的看着她,在她面上打量,温柔问道,“你是靖柔的女儿?”
说罢不等苏九回答自顾点头道,“是,是她的女儿,和她很像!”
一旁容贵妃温婉笑道,“是,这位纪府少夫人是阜阳苏家大小姐,的确是靖柔的女儿!”
萧太后眼圈微红,“丫头,你母亲好不好?”
苏九心生疑惑,苏月玖的母亲母家虽然在盛京,却只是普通商户,怎么会和萧太后又扯上关系?
萧太后还等着她回话,苏九淡淡点头,“还好!”
“你来!”萧太后对着苏九招手。
苏九缓步走过去,方才围在萧太后身边的娴贵妃和兰知绘等人起身让开。
萧太后握着苏九的手,深深的看着她,看着她的脸,目光似看着另外一个人,半晌,才叹道,“你大概不知道,你母亲曾经在哀家身边呆了五年,她不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因为哀家喜欢印章,特意学了雕刻,雕工比宫里的雕刻师都好,她为哀家做的那些玉章,每一枚哀家都珍藏着。”
苏九大眼睛咕噜一转,知道此时保持沉默最好!
容贵妃亦跟着怀念道,“自从靖柔出宫嫁人之后便去了阜阳,想来,臣妾已经二十多年不曾见过她了!”
“你成亲时,你母亲可来了盛京?”萧太后问道,目中的慈爱真挚。
苏九点头,“是,来了!”
这一说萧太后面露伤心,“她定是将哀家忘了,来了盛京都不见哀家!”
容贵妃忙劝道,“靖柔只是个平民妇人,就算想念太后也进不了宫,太后不要伤怀了!”
萧太后叹了一声,“哀家是真想她!”
“您看这丫头和靖柔长的这样像,看到她,就当看到靖柔了!”容贵妃宽慰的道。
萧太后点头,握着苏九的手,“来,孩子,到哀家身边坐,和哀家说说你母亲的事!”
宫人忙拿了雕花的方凳来,摆放在萧太后身侧。
苏九坐下,暗暗咬牙,什么白靖柔,她根本不认识,今日非穿帮了不可!
下面众人不曾想中间还有这样的变故,一个平民女子竟得了太后喜欢,不过关于白靖柔的事其中有些朝中大臣家眷还是知道一些的。
当年白靖柔是秀女入宫,和上面的容贵妃是同一批秀女。
听说当时入宫以后众秀女都住在储秀宫里,等着面见皇上,这期间有人陷害容贵妃将她推进湖里,是白靖柔跳下去将容贵妃救了上来,而自己却呛了水,染了风寒,数日不愈,连选秀都没参加。
最后容贵妃被选中,白靖柔落选。
白靖柔要出宫回家的时候,太后听说了此事,喜欢白靖柔善良果敢的性子,特招为女官在身边侍奉。
这一呆就是五年,两人感情深厚,太后更是待白靖柔如女儿一般,不愿让她在宫中孤老,在她二十岁那年放她出宫。
白靖柔出宫后就被家里人许配给了苏家,不曾想嫁过去不久,苏家出事,迁徙回阜阳,白靖柔也一同去了阜阳,此后再无音讯。
萧太后拉着苏九的手不断的问她母亲的事,苏九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就打岔过去,或者胡诌两句,她神色坦然,目光澄澈,面对大梁朝最尊贵的人没有半分怯懦和谦卑,让萧太后由衷的欢喜。
“好、好,不愧是靖柔的女儿,性情和她当年简直一样!”
萧太后身边围绕的都是谄媚的宫人,其他人见了她,要么惶恐害怕,要么谦卑讨好,难得看到这样能和她坦荡聊天的,越看苏九越喜欢。
众人见苏九受宠,娴贵妃和宫人拿了点心,端了茶,百般和苏九亲热。
兰知绘被冷落在一旁,面孔微白,宽袖下手掌紧握,指尖死死扎进掌心里。
娴贵妃取了那玉章,放在手心里端详,笑道,“之前就听说过白靖柔做印章的手艺是一绝,这可是她做的?兰丫头是特意为太后挑选的吧?”
这话一出反而到似苏九刻意用母亲之物讨好萧太后了。
苏九面色不变,眼睛咕噜一转,淡声笑道,“母亲曾经侍奉太后的经历并不曾告诉民女,这玉章是母亲给民女的陪嫁之物,今日入宫给太后拜寿,民女见这玉章精巧,上面刻着山河大川,正是福如东海之意,才想着给太后做贺礼!”
她吐字清晰,语气清澈,眉宇带着坦荡的英气,让殿中众人纷纷侧目,目露赞赏。
坐在两侧的两位公主皆好奇的看着苏九。
萧太后更是激动的握着她的手,“哀家相信,这绝对不是巧合,是靖柔想念哀家了,才让你将这玉章送给哀家!”
一边说着,萧太后眼圈一红,差点落下泪来。
容贵妃忙站在她身后,轻轻给她抚背,柔声道,“太后莫要伤怀了,靖柔一直都惦念着您,您该高兴才是!”
“是!”萧太后欣慰轻笑,“人老了就是容易激动,让你们看笑了!”
众人忙软声宽慰。
此时开始有世家子弟进殿来给萧太后拜寿,苏九坐在萧太后身边被人围观,又让宫人侍奉着,渐渐被拘的难受,寻了个如厕的理由出了殿。
出了殿门,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过了一座白玉石桥,前面是一花园。
三月的天气,繁华尽开,绿柳成荫,掩着假山亭台,格外赏心悦目。
苏九深吸了口气,将吸的脂粉气一呼而出,只觉心旷神怡。
假山后有一座凉亭,苏九进了亭子,斜斜的坐在美人靠上,自白玉桌上拿了个雪梨咬了一口,打算坐一会就直接去找纪余弦回家。
殿里那么多人,萧太后应该也不会注意到她走了。
想起来今日这事还真让她意外,原来苏月玖的母亲在宫里呆过,和萧太后的感情还挺好,那女子年轻时,定然也是个性情清冽的人。
只是很遗憾,上次和纪府大婚时,她竟没见到这女子。
当然,她也不能见!
否则真就露馅了!
不过她真的和苏月玖的母亲长的很像吗?
纪府二夫人这样说过,她以为只是客套话,现在萧太后竟然也这样说!
苏九纳闷蹙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惊讶低沉的一声,“苏九?”
苏九下意识的回头,顿时一乐,“萧睿!”
萧冽今日穿着一身深蓝色云纹锦服,衬着他高挺的身姿,越发多了几分尊贵矜冷之气。
他本是和二皇子昭王一起去玉明殿给萧太后拜寿的,自花园中路过,远远看到亭子里少女的身影觉得熟悉,便让昭王先行,一人过来查看,没想到真的是苏九。
看着苏九一身宫装打扮,萧冽剑眉微皱,“你怎么在这里?”
苏九神色坦荡,“来给太后拜寿啊,你不是也一样!”
今日进宫的,除了高中的进士,其他自然都是来拜寿的。
萧冽最近帮他父皇忙科考的事,已经几日没见过苏九,此时看着她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下来,
勾唇笑道,“是和乔安一起来的吗?皇上很看好他的文章,日后定会重用!”
苏九目露欣喜,“真的?”
萧冽眸光温润,“我怎会骗你!不过乔安能及第的确出乎我的衣料,你们伏龙帮还真是藏龙卧虎呢!”
苏九嘿嘿一笑,清眸中带着傲娇,“那当然,我们伏龙帮个个都是奇才!”
萧冽看着她得意的样子轻笑,拉着她的手坐下,淡声道,“几日不见你,陪我坐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