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纪余弦有些疲惫的起身,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任夫人便将女儿带回去吧,如何处置,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罢看向苏九伸手,“夫人,我们也回去吧!”
苏九抬手放在他手心上,起身跟着往外走。
二夫人扫了地上的任瑜一眼,摇头轻叹,也带着人离开。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任家的人和棠风院里的一些下人。
然而,这样的场面,似让任家人更加难堪。
“娘亲,女儿知错了,您原谅女儿一次!”任瑜仍旧在哭声哀求。
任夫人站在那,恨不得一巴掌也打在自己脸上,既怪任瑜狠毒,也怪他们自己算计太过,想着把任瑜嫁进纪府,才闹出这样的大祸!
如今害死了任芷儿,而今日事传出去,任瑜就算不被抓起来,落下毒害亲姐姐的名声,恐怕这一辈子也毁了。
天已经黑透了,回主院的路上,纪余弦紧紧的握着苏九的手,柔声道,“饿了吗?”
从早上到现在几乎闹了整整一天。
苏九摇了摇头,精致的面孔上双眸茫然,仍旧不能理解任瑜为何要杀了自己的亲姐姐?
就为了嫁进纪府?
“怎么了?”纪余弦见苏九脸色有些不对,停下脚步转头问道。
苏九淡声道,“任芷儿不该死!其实任芷儿房里闹鬼那日我就知道是任瑜干的,可是我没说,如果我说了,也许任瑜就不能得手了!”
当时她发现窗纸上沾着白色的毛,就猜到是任瑜捣鬼吓唬任芷儿。
她当时很惊讶任瑜会这样做,又觉得这是她们姐妹之间的事,所以便没有多嘴。
而且她也没想到,任瑜会真的下狠手杀了任芷儿。
纪余弦抬手抚了抚苏九的脸颊,月影下,眸光温柔,低低道,“人心之恶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你若说了,任芷儿不但不会相信,还会以为你从中挑唆。毕竟在你和任瑜之间,她更愿意相信任瑜。”
苏九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当时也想到了这点,才没管。
“所以,不要想了,和你无关!”
苏九嗯了一声,突然又问道,“任芷儿是你的妾侍,她死了,你一点也不难过吗?”
纪余弦唇角抿着一抹笑,淡而凉薄,牵了苏九的手继续往前走,“我只难过因为她的死,让夫人会自责!”
“自责的人应该是你,如果不是你,任瑜怎会想嫁到纪府?”苏九冷哼一声。
她微微仰头看向纪余弦,看着男人俊美如妖孽般的侧颜,微微摇头,书上说美色害人,原来男人长的太美,也会害人!
纪余弦轻笑,无辜的道,“夫人不必如此看着为夫。为夫长了教训,以后不纳妾便是了!”
苏九耸了耸肩,小声嘀咕道,“你纳不纳妾和我有什么关系?”
纪余弦睨她一眼,笑道,“没良心的小丫头!”
苏九不悦,“不许叫我小丫头!”
“那叫什么?”纪余弦一把将苏九抱了起来,妙目中波光闪烁,藏着狡猾的暗影,“叫你九儿,小九儿!”
“不许叫,都不许叫!”
“小九儿!”
“纪余弦,别以为我不敢揍你!”
“好,不叫,到床上再叫!”
……
二夫人在棠风院待了一日,也有些疲惫,回院子里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倚在矮榻上闭目养神。
芍药在旁边给她揉腿,低声道,“二夫人若是乏了就上床休息吧!”
二夫人半闭着眼睛摇头,“睡不着,任芷儿死的样子总在本夫人眼前晃。”
芍药皱了皱眉,“任芷儿是被她妹妹害死的,和夫人无关。”
“我知道,可还是觉得任芷儿死的惨了些。”二夫人幽幽道。
“没想到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都相继的死了。”芍药叹道。
“是啊,我也没想到。”二夫人声音一顿,睁开眼睛看向窗外,淡声道,“咱们的少夫人真是厉害!”
芍药一怔,“和少夫人有什么关系?”
谢盈是和人通奸,自己上吊死的,任芷儿是被她的妹妹害死的,和少夫人都没有关系啊!
二夫人阴郁一笑,“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说咱们这位少夫人厉害。府中一连死了两位小夫人,难道真的这样巧吗?谢盈肚子里的孩子本就怀的蹊跷,死的更是突然。自她死了以后,任芷儿便一病不起,还总是梦到谢盈向她索命,她若心中无愧,为何要怕谢盈?”
芍药恍然,“难道她们的死都另有原因?”
二夫人却不再说话了,阖上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芍药也知趣的不再问,只是越想越觉得心惊。
……
任家的人走了,将任瑜和桃子一起带了回去,纪府不追究,他们自然也不会报官,不管怎样,任瑜毕竟是他们的女儿。
念绣是陪嫁的丫头,不可能再回任家,等任芷儿入葬后,二夫人以妖言惑众,欲害主母的罪名将其打了五十大板,扔出府去。
出了这样的事,府里下人议论了几日,慢慢的,也就淡忘了。
六月最后几天连接下了几日的大雨,城外护城河暴涨,淹了不少附近的农田,为防灾荒粮价上涨,城外百姓纷纷进城购粮。
长欢提早有预备,提前储备了一些粮食卖给进城的百姓。
城中,朱府
朱和城去自家粮铺回来,狠狠的发了一通脾气,几个粮铺的掌柜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城外百姓都进城买粮,为何我们粮铺的粮食卖出去那么少?甚至还不如平时!”朱和城用力的将账册摔在桌案上。
几个掌柜低着头,一人讷声道,“咱们的粮食最近几日涨了三分的价格,而清誉商行却降了一分,百姓都去商行里买粮了。”
“又是清誉商行!”朱和城脸色难看,冷声道,“这么好的机会不涨价,还降价,他们是傻子不成?”
“听说清誉商行提前一个月就在南阳那边调了粮来,就是为了预防六月汛期之后梁田被淹,百姓着急。”
“说的好听!他们是商人还是救世主?”朱和城冷哼一声。
众人都不敢回话了。
“你们有什么好主意?”朱和城深吸了几口气,端着茶慢饮。
其中一家粮铺的掌柜低声道,“不然咱们也把价格降下去吧!”
“是啊,如今阴雨连天,那么多粮食堆在一起卖不出去,恐怕要受潮了!”另一个掌柜接口道。
“除了降价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朱和城眉头紧皱,不悦的道。
本来可以借此机会大赚一笔,如今到嘴的肥肉飞了,他自然不甘心。
几个掌柜皱眉摇头。
朱和城见此心中愈发烦闷,挥手道,“都下去,下去!”
几个掌柜忙告退,自书房里鱼贯而出。
朱和城仰头靠在宽大的雕花木椅上,闭目沉思。
都是清誉商行,什么都要插一脚,实在是可恶!
此时书房门一响,一穿金蓝袍子的男子走了进来,也不说话,直接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朱和城睁开眼,看到自己的儿子不成器的样子,眉头越皱越紧,不快的道,“又去哪鬼混了,一身的香粉气!”
“爹!”男子粗眉细眼,头发梳的顺滑,哼声道,“我想纳个小妾,你给我来两千两银子!”
朱和城听到这话差点气晕过去,心中本就烦闷,此时更是口不择言的骂道,“每日只知道沉迷女色,你能不能长点出息,看你姑母家的纪泽,人家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再瞧瞧你,简直废物一个!”
朱质脸色下一子拉了下来,恼羞成怒,“把我和那个书呆子比什么,他再好也是个庶子!”
“庶子如何?庶子你尚且比不了,再和纪余弦比,你更是连人家一根毫毛都不如!”朱和城喊道。
朱质蹭的站了起来,“我就是废物,也是你生的!”
“你、你!”朱和城气的脸色发青,颤声道,“你给我滚出去!滚!”
“滚就滚!如果不是要银子,你以为我愿意回来看你的脸色!”朱质瞥了自己爹一眼,一摔门,大步走了出去。
朱和城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气的眼睛翻白,直喊逆子!
朱质自书房里出来,径直出了朱府,吩咐车夫道,“去春花楼!”
正是晌午,春花楼里人少,几个姑娘和熟客正在一楼大堂里打情骂俏。
春花楼和醉欢阁一样,是盛京城里有名的花楼,朱质痴迷楼里的头牌玉娇凤,在楼里流连一个多月,花了几千两银子在这里,今日找朱和城要银子也是想给玉娇凤赎身,娶回家里做妾。
一见朱质来,老鸨向是见了活财神一样迎上来,笑的脸上褶子能夹住苍蝇,
“哎呦,朱爷,您可来了,咱们玉姑娘方才还找您来着,一会儿见不到您就害了相思病了!”朱质一张白面笑开,“我回了趟家,这就去见娇凤。”
老鸨吩咐下人给玉娇凤房里准备酒菜点心,跟着朱质后面上楼,讪讪笑道,“朱爷,您前两日吩咐小的给玉姑娘打的那套首饰,人家金铺今日上门要钱了,一共一千六百两,朱爷,您看、”
朱质
摸了摸鼻子,“本公子这几日手头不宽裕,过几日、过几日。”
“朱爷,您就别唬我了,全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您朱爷是朱家大公子,谁没银子,您也不能没有啊!”老鸨笑嘻嘻道。
朱质沉下脸来,“我又不能黄了你的,等几日又如何?啰嗦什么?”
“是、是!”老鸨干笑了一声,精明世故的细眼中闪过一抹不屑,看着朱质走院,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朱质一边往玉凤娇的房间走,一边恨恨啐了一声,“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正骂着,花楼拐角一白衣男子走了过来,手中拿着折扇,风流雅致。
朱质换了副脸色,笑迎上去,“呦,这不是上官公子?许久不见啊!”
男子淡淡一笑,“朱公子!”
“上官公子不是一直在为纪府照看江南的生意,何时回京了啊?”朱质一双小眼眯着笑,嘴角裂开,语气故意扬着,公鸭的嗓子让人听着十分难受。
“昨日回京,这两日便走!听闻朱公子入了凤娇姑娘的闺房,恭喜朱公子!”上官云坤摇着纸扇,笑容淡雅,一身书卷气,不似商人,反倒像个风流才子。
朱质知道上官云坤听了方才楼下的话,面上讪讪一笑,“上官公子得金铭姑娘倾心,奉为知己,才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上官云坤勾唇一笑,对着楼下淡声喊道,“妈妈上来一下!”
“嗳!来了!”老鸨见上官喊她,忙应了一声,眉开眼笑的跑上来,“上官公子有何吩咐?”
上官云坤将一张银票递过去,淡声道,“这上面有两千两银子,凤娇姑娘的首饰就算本公子替朱公子送的!”
老鸨两眼一亮,却没敢接,下意识的看向朱质。
朱质咧嘴一乐,“上官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朱公子是纪府的亲侄,一点银子,不必见外!”上官云坤清雅一笑。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朱质搓了搓手掌,脸上的表情也比方才更亲热了些,“那今日我摆酒,宴请上官公子!”
老鸨见此,忙上前将银票接了,揣在怀里,堆笑附和道,“我马上张罗酒菜!”
“不必了!”上官云坤阖上折扇,淡笑道,“上官还有事,改日再和朱公子共饮!”
“好、好!改日我做东,上官公子一定赏脸!”朱质笑的满面春花。
上官云坤微一点头,和朱质告辞,转身往楼下去了。
等他一走,朱质看向老鸨,又变成了之前神气活现的模样,冷哼道,“本公子还欠不欠你银子?”
“不欠,不欠了!”老鸨一脸的腻笑。
“是不是还多四百两,给我们凤娇做两身好衣服!”朱质吩咐道。
“是、是,朱爷放心,我这就去给凤娇选缎子!”
朱质得意的笑了一声,趾高气昂的去找玉凤娇了。
这边上官云坤出了春花楼,坐上马车去了纪府。
于老带着他进去,上官云坤四下张望,问道,“你们少夫人呢?”
于老半垂着头,淡声道,“少夫人一般下午都不在府里!”
上官云坤挑了挑眉,没说话,径直往纪余弦书房里走。
此时纪余弦正个午憩,见上官云坤过来,锦枫请了安,回身禀道,“公子,上官管事来了!”
静了一瞬,房间里才传来纪余弦低哑的一声,“让他进来!”
上官云坤笑了一声,推门而入。
书房里,纪余弦慵懒的靠在矮榻上,刚醒,神色还有些倦懒,抬手轻轻揉着额角,低声道,“回来先去见你的红颜知己,此时才想起我来?”
于老端了茶上来,躬身退下。
云坤抿了一口茶,眉目温润,带着一抹担忧,“她病了。”
纪余弦揉额的手放下,扫眼过来,“严重吗?”
“已经无碍了!”云坤道。
纪余弦点了点头,“你若放心不下,不如将她带在身边。”
“她若肯和我走,我何需如此忧心?”云坤无奈的哂笑一声。
此事似是他心中一件心病,不愿再提,转移了话题道,“方才在春花楼,我遇到了朱家大公子,因为没有银子给老鸨正难堪,我给了他两千两银子,算在你的账上!”
纪余弦妖媚的凤眸一挑,淡笑道,“你大方施财,为何算本公子头上?”
“第一,他是你纪府的亲戚;第二,这两千两银子,定不会让你白花的。”云坤意味深长的笑。
纪余弦瞥了他一眼,黑眸一转,若有所思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