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被你捡了个世子,你可是云南王府的大功臣了!”
苏九耸肩,“可是长欢若真的成了云南世子,他就要走了!”
萧冽见她神色黯然,不由自主的揽住她肩膀,安抚笑道,“我理解你对长欢的感情,可是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有定数,该离开的终究会离开。”
“是,我知道。再说长欢能够认祖归宗,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苏九扬眉一笑。
阳光下,少女眉目清澈,纯净精致,萧冽目光沉溺,缓缓勾唇。
傍晚时萧冽离开,苏九本也想回去,眼尾一瞥,看到大堂内一抹熟悉的身影坐在窗前。
此时大堂里坐满了食客,酒肉飘香,喧哗热闹,少女静静的坐在那里,托腮看着窗外,面前摆着牛肉锅,却一动不动。
许久不见,苏九有些惊讶,缓步走过去,淡声笑道,“南宫小姐,何时来的,怎么不打招呼?”
南宫碧闻声回头,“噌”的站起身来,有些局促的看着她,“苏九!”
自从胡大炮走了以后,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以前南宫碧爱找她去玩,三天两头的往商行里跑,一呆就是半日,上次的事后,她便再也不去了。
胡大炮的事,终究在他们每个人心里都落了重重一笔,也许并不是隔阂,却让人无法忽视。
“坐下吧!”苏九让伙计又添了一套碗筷,坐在南宫碧对面。
少女穿着鹅黄色的裙衫,头戴金玉珠钗,面容白皙,娇俏如旧,只是眉目间似少了曾经的天真,多了一些稳重。
“吃肉啊,等下都凉了!”苏九夹了肉放在南宫碧的碟子里。
南宫碧一双杏眸殷殷看着苏九,“苏九,你不恨我了吗?”
苏九抬眸一笑,“我从来没恨过你!”
南宫碧低下头去,紧紧的握着筷子,讷声道,“我对不起你和大炮,所以,一直不敢来见你!”
苏九自顾倒了一杯酒,思忖道,“这件事也不怪你,你和大炮都没有错。事情已经过去了,大炮给我来信说他在那边很好。”
“他、”南宫碧抬头看过来,隔着浓浓雾气,少女眸中似沁着水汽,樱唇张了张,似是想问什么,又叹了口气咽了回去。
胡大炮已经走了几个月,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哥哥说的胡大炮因为喜欢她才去北疆的话,她心中愧疚更深,夜里经常梦到那一夜胡大炮跪在大雨中的情形,那个挺直而沉重的背影久久挥之不去,醒了以后辗转难眠,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苏九说的对,他们都没有错,胡大炮也没有错,不该为了她的任性付出这么多。
“苏九,我欠大炮的,日后一定会偿还!”少女抿着唇郑重的道。
“不用!”苏九摇头,“我们这种人,再艰辛的苦也受过,去北疆算不的什么,大炮不会怪你,所以也不用你补偿什么!”
南宫碧咬唇不语,低头看着锅里的肉汤咕嘟咕嘟的开着。
“吃饭吧!别胡思乱想了!”苏九脸上带着笑,一如从前,并无半分芥蒂。
南宫碧弯唇娇媚一笑,看到苏九如此,心结也去了一半。
……
苏文谦一直没有阜阳那边的消息,忍不住写了信催促。
苏谪两兄弟接到信时,才从青楼女子暖香的怀中醒过来,想起还要进京的事。
苏言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大哥,咱们变卖家产所得的五万两银子如今还有多少?”
若是花的太多,怎么向父亲交代。
苏谪脑门出了一层冷汗,忙将银票拿出来数了一下。
这一数,不只是脑门,浑身汗如雨下。
变卖店铺和田地所得的五万两银子,苏文谦进京之前还给他们两人留下的几千两,经过兄弟两人日夜不懈的“耕耘努力”,如今一共还剩一万两。
苏言反复的翻着放银票的红木盒子,惊道,“怎么会还剩这么一点?不可能啊!”
苏谪颓唐的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
“大哥,银子呢?”苏言急声问道。
“你每日往寻芳阁跑,你问我银子在哪儿?你就说前几日给那个彩霞打的那一套首饰花了多少,五千两!足足五千两!”苏谪拍着桌子恨声道。
“你好意思说我,还不是你想给金香买皮裘花了三千两,彩霞才非得缠着我要!还有,你那日给燕春楼的花魁打赏了五千两,你怎么不说?”苏言撇着嘴不服气的道。
“你还敢和我顶嘴?长兄如父,父亲不在,你就要听我的!”苏谪愤愤道。
“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咱们怎么和父亲交代?”
苏谪眼珠子一转,将银票收起来,道,“这样,咱们马上收拾东西进京,到了京城,父亲问起来,咱们就说半路遇到劫匪,银票都被抢了!”
“父亲能相信吗?”苏言踌躇问道。
“那怎么办?说咱们都给花了,你和我都得被父亲打死!”
苏言皱着眉,“只能这样了,希望到时候母亲帮咱们说几句好话!不过大夫人那怎么说?”
“她要是不跟着去就好了!”苏谪眯着眼算计,“这样,你去让管家收拾行礼,我去找大夫人!”
“好!”
两人商量完毕,苏言去通知管家准备进京,苏谪去后院见大夫人。
进了静水阁,院子里静悄悄的,几个洒扫的下人看到苏谪过来请安。
“大夫人呢?”苏谪问道。
大夫人这么多年很少出院子,二夫人苏林氏生了两儿一女,管着苏家的大小事,俨然就是主母,而苏谪两兄弟对大夫人一向也不称呼母亲。
小丫鬟道,“夫人正在书房,奴婢去禀告!”
苏谪先去了花厅,喝了一盏茶,等的快不耐烦时,才见大夫人缓步走进来。
大夫人比他母亲还大几岁,可是岁月似乎对她特别的照顾,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墨发如缎,眉目温淡,气质沉静素雅,只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苏谪便觉得浑身的浮躁之气尽去,心生敬畏,忙低头请安,
“见过大夫人!”
“什么事?”大夫人淡淡的看着他。
女子虽然温静,却并不给人亲近感,反而清冷如冰。
“父亲来信,催我们入京。儿子特来请大夫人一同上路,只是咱们行礼太多,不能带太多东西,大夫人院子里的物事恐怕都要留下,让下人清理变卖。”苏谪目光闪烁,语气恭敬。
大夫人闻言沉默一瞬,淡声道,“你们走吧,我哪里也不去,这苏家老宅总不至于也要变卖,我便留在这里看守宅子。”
“这、”苏谪状似为难的道,“父亲来信,让我们兄弟二人在路上照顾好大夫人,您不去,我们如何向父亲交代?”
“我会写信给他,不让你为难!”大夫人道。
苏谪心里欢喜,面上不禁也露出一丝来,“那府里的下人都留下侍奉大夫人,大夫人自己多保重!”
说罢,和大夫人告辞,从静水阁出来,去了一件心事,忍不住心里高兴。
苏谪走后,大夫人一个人沿着回廊往东暖阁走,推门进去,心中顿时沉静下来。
这是一间孩童的寝房,屏风上绘的是稚子追蝶的春意图,旁边的木阁上挂着一盏已经褪了色的花灯,往里面走,内室的桌案上铺着写字的文房四宝,墨砚已干,纸上字迹已淡,坐在那里写字读书的女孩已经十二年不曾回来。
房内不见半分尘土,桌角掉了漆,却并不见陈旧,只多了几分沧桑感。
女人走到床前,温柔的掀开床帐,床榻上铺着衣裙,从小到大,整整十二套。
每一年,她想着自己女儿的模样和身高,都要亲自做一套衣裙,如今,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坐在床边上,女人拿起最新的那一套,反复的手里端详,她的玖儿如今已经和她一般高了吧?
可知道娘亲还在等着她回来?
十二年了,她一直在等,她相信她的玖儿一定会回来,所以她怎么可能离开这里?
若是她走了,她的玖儿回来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玖儿,你到底在哪儿?
娘亲已生了白发,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再见你一面?
哪怕只一眼,看看你好不好,便死而无憾了!
女人将衣裙捂在面孔上,瘦削的肩膀隐隐颤抖,不见平时的镇定和坚韧,看上去那般柔弱无助。
“夫人,大夫人?您在里面吗?”
门外突然传来丫鬟秋儿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
女人直起身来,将衣裙仔细的放好,起身放下床帐,又拿了帕子拭了面上的泪痕,才缓步往外走。
每次大夫人来小姐房里都不许旁人进去打扰,秋儿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心中虽急,也只敢在门外请示。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大夫人神色已经恢复平时的从容温静,淡声问道,“何事这么急?”
“大夫人,信差送来一封信,说是被压在箱子下面几日没看到,怕有什么事耽搁了。”秋儿道了一声,忙双手将书信递过去。
大夫人眉头微皱,谁会给她写信?
看了看封面,是盛京来的,难道是苏文谦?
大夫人展开信纸,见上面是有寥寥几字,
“大夫人,请务必尽快来京!”
大夫人看了看后面,再没有其他的字了,甚至连个落款都没有。
心中越发的疑惑,是谁写的信?
为何要她去盛京?
而且看信里的语气,似乎很急,很重要。
这绝不是苏文谦或者苏林氏给她的信。
大夫人眉头微皱,思虑片刻已经有了决定,抬头问道,“去问问苏谪少爷,何时启程进京?”
“是!”秋儿忙转身而去。
不过片刻便跑回来,回道,“大夫人,奴婢问过苏谪少爷了,明日一早便启程!”
“嗯!”大夫人点了点头,吩咐道,“收拾行礼,我们也一起进京。小姐的房间我自己收拾,你们不必管!”
“是!”
苏谪两兄弟听说大夫人突然又改了主意要跟着一起进京,顿时有些颓丧。
若是大夫人跟着,到时候还怎么说谎在路上被山匪抢劫?
“大哥,怎么办?”苏言本来就是个没有主意的人,只能听苏谪的。
苏谪想了想,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不让大夫人去。
“到了路上再想办法,反正到盛京路还远着呢!”
“也只能这样了!”
苏九人次日启程,先走水路,从阜阳乘船,到崇州换走官道,一路顺利的话,大概十日左右能到盛京城。
苏家人还在路上,盛京中苏文谦已经每日焦急难安。
他和苏林氏进京时,本已经做好了留在盛京的打算,所以重要的家当基本都带来了,身上也有足够的银子。
不等苏谪两兄弟变卖家产的银子到手,便已经开始在盛京内找店铺重新做生意,维持以后的家计。
初来盛京的时候观望了一段时日,这几日着手准备买铺子了,却发现只要他看中的店铺,要么第二日东家反悔不卖了,要么就被旁人用更高的价钱买走,总之竟没有一个能顺利买下来的。
苏文谦气恨的将茶盏摔在桌子上,冷声道,“老夫偏不信,没有纪府,我苏家在盛京留不下!”
苏林氏眯着一双市侩的眼道,“老爷,你说会不会是纪余弦从中捣鬼?”
苏文谦一怔,“你的意思,纪余弦要我们去求他?”
“我看,他就是在逼我们答应退掉婚事!”苏林氏冷哼一声。
苏文谦起身在书房内踱步,凭纪府在盛京的影响,也不是不可能。
他们本想借纪府重回盛京,纪余弦偏让他们回不了!
苏文谦眼睛里渗着一抹阴狠,冷冷笑道,“想要退婚,门也没有!等月玖做稳了纪府少夫人,生了纪府的长子,纪府就有我们苏家的一半。”
“老爷说的极是!”苏林氏撇嘴一笑,“所以我们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口答应。”
“月玖在纪府中怎么样?”苏文谦问道。
“能怎么样,连纪余弦的面都见不到!”
“这样不行,你到是想想办法!”苏文谦皱着眉。
“我能想什么办法,我教给她的法子都要见到人才行,可是她现在根本就见不到,连纪余弦住的院子都进不去!”
“纪府实在是欺人太甚!”苏文谦怒喝一声。
生气归生气,他们拿纪府一点法子没有。
之后几日苏林氏又往纪府去了几次,也只能听自己女儿对着她诉苦,没有任何办法。
苏小姐在纪府呆的闷了,坐了轿子出门,在街上转了一圈,去了羽衣坊。
看着羽衣坊中那些精致的绣品和首饰,苏小姐看的眼花缭乱。
商行只有纪府的一半,她不能随便拿,但是羽衣坊整个都是纪府的,她总能随便用了吧!
苏小姐让伙计包了十几匹缎子和一箱子的金银首饰带回纪府。
如今的羽衣坊坊主是个稳重的绣娘,在纪府已经做了二十多年,上前恭敬的道,“少夫人,每个月坊里都会给府中各位主子量体做衣,您不必带这么多缎子回去。”
苏小姐有些尴尬,随即仰着下巴不悦的道,“本夫人喜欢,用你一个下人来指手画脚?这些缎子本夫人要送人,你管的着吗?”
坊主立刻退后一步,“是,奴婢簪越!”
“都给本夫人送回府里去!”苏小姐趾高气昂的喝了一声,抱着首饰箱子往外走。
出了羽衣坊,正要打听纪府还有什么别的铺子在附近,突然便见一男子穿着粗布棉袄正在街上走,不停的张头四望,面色焦慌,似是在寻人。
男人正是进城寻他媳妇的赵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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