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珑回到帐中,坐在蒲团上,身体绷直,脸色惨白如纸,急促的喘息。
红袖倒了一杯茶,小心放在她面前,“太子妃,别生气了!”
玉珑握着茶,微微颤抖,扬手用力的摔了出去。
“砰”的一声,红袖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她从来没见自己的主子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以前在王府中,就算遇到再严重的事,她都能从容面对。
玉珑狠狠握拳,满目恨意,她一定要杀了苏九!
一定要杀了她!
玉珑走后,苏九被招去昭平帝的大帐,一下午,陪着他聊天下棋。
苏九的臭棋篓子,连纪余弦都无可奈何,昭平帝却极耐心,一步一步的教她布局,进退,掌握全盘。
一个下午,苏九竟然也开始下的有模有样。
当日夜里,兰知绘便留在了萧冽帐中侍奉。
次日,狩猎的最后一日,天公作美,又是清朗的好天气,休息了一日的众人,再次进山。
苏九开始和昭平帝南宫碧等人在一起,后来追杀猎物,渐渐分散,入了山林深处。
已经是暮秋时节,树木依旧葱郁茂密,头顶上枝叶交错,遮挡了阳光,一阵阵阴风吹来,遍体生寒。
苏九追着一只白色的兔子走了几里的路,不忍心伤了,想活捉了带回去给南宫碧当宠物玩。
正用藤条编织箩筐陷阱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侍卫骑马而来,看到苏九忙道,“苏姑娘,胡夫人被捕兽夹子伤了,您快过去看看!”
苏九立刻扔了藤条,紧张道,“在哪儿?”
“请姑娘和属下来!”
“好,赶紧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向着林子更深处奔去。
待进了深林,后面众人狩猎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一阵风过,树叶沙沙作响,四周一片死寂。
“胡夫人到底在哪儿?”苏九勒马问道。
前面的侍卫停下,猛然回头,目中狠色一闪,抽刀对着苏九纵身扑来。
几乎是同时,四周出现无数黑衣人,身姿矫健,手中长刀锋芒闪烁,杀气凌然,齐齐杀向苏九。
苏九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纵身而起,一脚踹在一个黑衣人胸口,探手夺刀,右腿侧踢,身形若行云流水,轻灵迅捷,刹那间,几个黑衣人被踢飞出去。
她墨发飞扬,长刀染血,在黑衣人的围攻下,游刃有余的进退,漫天落叶被搅动,纷飞如雨,少女的身形若鬼魅移动,伤不到分毫。
黑衣人一个个倒下去,却连少女的衣角都没碰到。
“苏九,救我!”
突然一声似被捂住嘴的含糊女声自远处传过来。
苏九倏然抬头,分身的刹那,肩膀上挨了一掌,顿时被拍飞出去。
她身体一落地,轰然下沉。
一声闷哼自陷阱中传出来,同时一张大网从天而落,长箭如雨,对着陷阱一阵急射。
良久,直到陷阱中没有任何声音,玉珑缓步从一颗高树后走出来。
陷阱和周围密密麻麻的射满了长箭,箭尾犹在微微颤抖,浓郁的血腥气在深林中弥漫,无声的杀戮后,越发死气沉沉。
女子面上没有半分表情,一步步向着陷阱走去。
这一次,那嚣张的少女再不可能活着了,陷阱内布满了长刀,少女掉下去时已经受伤,加上这般密集的箭攻,她不可能再活着。
玉珑眼中滑过一抹血腥的兴奋,缓步走到陷阱边上往下看。
陷阱中幽暗不明,到处都是闪着凛冽寒光的长箭,可是,那女人呢?
玉珑微微一惊,突然陷阱的石壁上一道淡青色的身影旋身而起,带着满身凌厉的杀气,如魔煞破云而出,转瞬便到了眼前。
玉珑惊恐后退,陷阱上的黑网飞起,一下子罩在她身上。
少女腾空而起,搅动漫天黄叶急速翻飞,手中一把长箭呼啸而去,比方才的气势更盛百倍,罡气铺天盖地旋转,草皮翻飞鲜血喷出,周围黑衣人齐齐倒地。
玉珑刚要将身上的黑网拂下去,突然一禀长刀贴在她脖颈上。
冰凉的触感带着彻骨的寒意,她顿时停在那,抬头冷冷的和少女对视。
少女墨发高束,面容清卓,脸上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容,“太子妃,不好意思,你又输了!”
玉珑目光似淬了冰雪,恨道,“你想如何,杀了我?”
“杀了你,还怎么继续玩?”少女狡黠的眨了一下眼。
“你想做、”玉珑话说道一半,突然颈上一痛,直直晕了过去。
苏九扛着刀起身,缓缓笑道,“谁输了,谁就要付出代价!”
傍晚的时候,营帐中突然大乱,太子妃不见了!
众人狩猎回来,红袖一直没等到玉珑回帐,焦急之下去找萧冽。
萧冽门外的侍卫却道太子正忙,谁也不见。
玉珑只好又去找云南王。
云南王听到玉珑还没回来,担心不已,向昭平帝禀告后,派了禁军去寻找。
先在营地和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只好进山去寻找。
众人也都知道太子妃不见了,顿时陷入混乱,猜测不已。
萧冽听到侍卫禀告,脸色一变,先去了苏九帐中。
他脚步急切,顾不上让人禀告,猛的一掀帐帘,看到苏九正和南宫碧在里面吃橘子。
男人顿时放心下来。
“太子殿下这般焦急,有事?”南宫碧回过头来问道。
萧冽看着苏九,浅浅一笑,“没事了,你们继续吃吧!”
等萧冽走了,南宫碧手指捏着橘瓣,噗嗤一笑。
天渐渐黑下来,太子妃仍然没找到,云南王焦慌不安,昭平帝也开始着急,将所有的禁军都派出去上山寻找。
无数火把在深山中闪动,如蜿蜒的火龙布满整个凤凰山。
云南王不顾昭平帝阻拦,亲自带了人进山。
直到子时,才有人在一山洞里找到了太子妃。
看到玉珑的情形,禁军一惊,不敢上前,忙派人去寻找云南王。
云南王急匆匆过去,待看到玉珑的样子,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玉珑晕倒在山洞里,头发散乱,赤身裸体,衣服胡乱的盖在身上,裸露的肌肤上布满了伤痕。
一看便知道女子经历了什么。
云南王脸色铁青,缓缓走过去,将身上的披风脱下来给她围上,抱着往外走,声音中带着凌厉的杀气,“全山搜索,寻找凶手!杀无赦!”
“是!”
禁军应声而去。
凤凰山是皇家猎场,周围把守森严,不可能有外人进入。
凶手伤害了玉珑,定然还在猎场内。
然而一直到天亮,也没找到凶手,到是找到一些黑衣人的死尸,最后调查了一番,却发现是云南王府的人。
事情立刻就变的扑朔迷离了!
总不能是是云南王府自己的人害的太子妃?
昭平帝将玉珑被发现时的情况封锁下去,然而还是有传言在众人口中蔓延,并且添油加醋,说的绘声绘色。
人们不由的都开始同情萧冽。
刚刚成婚几个月,太子妃竟然被人、
萧冽一直在帐中没出现,众人猜测一定是伤心过度了!
出了这样大的事,人心惶惶,无人能安睡,唯有苏九一觉睡到天亮,出了帐篷,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太阳刚刚升起,山间还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然而再浓的雾都无法阻挡阳光的穿透,山峦,深林,渐渐都变的清晰起来。
众人开始准备回城,本圆满的秋猎因为太子妃的事,添了那么一抹沉重。
听说回城的时候玉珑还没醒,当然,凶手也还没找到。
一路上南宫碧都兴高采烈,怀里抱着苏九给她抓的兔子,嘴里哼着小曲。
队伍走的缓慢,进了盛京城时已经是傍晚了。
苏九下了马车和昭平帝道别。
玉珑的事还没解决,昭平帝心情沉重,脸色还算平常,笑道,“改日和你母亲一起进宫,朕再和你下棋!”
“好,皇上再见!”苏九招手和昭平帝道别。
后边马车上,萧冽撩起车帘,目光幽深的向着苏九看过来,透过掀起的车帘,隐约可以看到兰知绘在车内。
苏九扫了一眼,转身骑马而去。
回到苏家,天已经黑了,大夫人知道苏九今天回来,还在等着她吃饭。
一见到苏九,大夫人先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没受伤,才道,“这两日我一直不得安睡,总怕你和太子碰面会发生什么事?”
“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苏九笑了一声,道,“我在山上猎了一只银狐,天快冷了,让人做成披风给母亲。”
奶娘在一旁笑道,“小姐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若疼起人来比谁都细心。”
大夫人抱了抱苏九,慈爱的笑。
三人刚要坐下吃饭,就听门外桃子喊道,“奴婢见过老爷!”
苏文谦走进来,人还到先听到了笑声,“我听说玖儿回来了,特意过来看望。”
大夫人脸色微微一沉,拉着苏九坐下。
苏文谦走进来,见两人都是一副淡漠不理的样子,讪讪一笑,“这是要吃饭啊,正好我也没吃,奶娘,给我添一副碗筷!”
毕竟是自家老爷,奶娘是下人,不能不听,拿了一副碗筷放下。
苏文谦看着苏九,堆笑道,“玖儿真是厉害,都去和皇上一起狩猎了。我的几个好友听说了,都羡慕咱们家呢!”
苏九笑道,“您那好友消息真灵通啊!”
她去参加狩猎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去,竟然有人知道,自然是家里人故意炫耀出去的。
苏文谦讪讪一笑,“是,有好事自然传的快!”
大夫人给苏九夹了鱼肉,道,“玖儿多吃点,这是奶娘亲手做的!”
“多谢娘亲!”苏九眯眼一笑。
母女两人有说有笑,苏文谦被冷落在一旁,顿时便有些尴尬。
“说起来,咱们家最近好事还真不少,玖儿的两个兄长最近事情也做的很好,为父可放心多了!”
苏九和大夫人没有一个人搭话。
苏文谦自顾笑了一声继续道,“咱们一家团聚和乐融融,只是林氏她在外院干活,加上这几日冷,累病了。她毕竟是谪儿他们的母亲,让下人看着也不好,为父今日也是和玖儿商量一下,能不能把林氏调到内院来?”
苏九笑了一声,道,“您这事该和母亲商量才是,你是不是忘了,母亲才是苏家的主母!”
苏文谦窘迫一笑,连连点头,“为父糊涂了!这种内院之事应该问夫人才是!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大夫人当下筷子,那绢帕擦了下嘴角,才道,“现在林氏就是个下人,应该和家里的下人一视同仁,如果每个人嫌累嫌苦都要调到内院来,那谁还在外院做事呢?”
苏九弯眼一笑,“母亲说的极是!”
见两人这样说,苏文谦越发的尴尬,只得点头,“夫人说的是!”
接下来苏文谦也不在说话,吃晚饭灰溜溜的走了。
饭后苏九陪着大夫人在回廊下赏月,苏九道,“娘亲,苏文谦可能还会再和你提起林氏的事,不要心软!”
大夫人眉目清冷,“她卖我女儿,我怎么会对她心软!”
苏九抱住大夫人的手臂,仰头笑道,“娘亲做的极好!”
大夫人将她额头上的碎发抿开,踌躇了一下,问道,“在猎场看到太子了吗?”
苏九点头,“看到了!”
大夫人立刻紧张问道,“说了什么?”
“娘亲紧张什么,怕我又被他说动?”苏九坐在回廊上,晃着两条腿,灯影下眉眼如画。
大夫人叹了口气,“是,我怕你又犯傻!”
“不会了!”苏九抿唇笑道。
夜渐深,秋风拂面,已经有了微微寒意。
苏九自木廊上跳下来,道,“风冷了,娘亲回房休息吧,玖儿今晚不陪您了!”
“又要去哪儿?”大夫人问道。
苏九大眼珠一转,讷讷道,“出去转转!”
看她神情,大夫人突然了然一笑,紧了紧她的衣衫,道,“去吧,多住几日也无妨。”
“娘亲想什么呢?”苏九嗤笑一声。
“玖儿不是想自己夫君了?难道娘亲猜错了?”大夫人温柔的眼睛似能看穿一切,含笑看着她。
苏九耳根一红,“我是有事和他说。好了娘亲快回房吧,我走了!”
“夜里风冷,路上多穿点衣服!”大夫人嘱咐道。
“知道了!”
……
纪余弦夜里有应酬,回到府里已经将近亥时了。
马车在府外停下,锦枫犹豫一瞬,问道,“公子要不要去见少夫人?”
他知道苏九跟着去狩猎,应该是今日回来。
“不用了!”纪余弦缓步下车,淡声道,“很晚了,她刚回来,定然和大夫人有很多话说!”
月影下,男人红袍墨发,抬步往府里走。
进了内院,男人脚步缓下来,回头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锦枫应声退下去。
下人大概都睡了,院子里静谧无声,灯影绵延,月色清透,掠过飞檐树梢,柔柔倾撒。
纪余弦站在卧房外的木廊下,突然不想回房。
廊外桂花淡淡,花香携着月华一起落在男人俊美无双的容颜上,他身姿欣长清贵,月影下又显的格外萧瑟孤寂。
她在狩猎场上定然遇到他了吧,两人会说什么?
是不是解除了误会,一个表述衷肠承诺和离娶她,一个感动答应等下去。
他的婚约,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从来不是拘束。
所以,他竟然有些怕见到她。
怕她再次决绝的将他推开。
她一向对他都是狠心的!
他今日喝了不少的酒,脑子里有些迷蒙,她的容颜,一颦一笑却那样清晰,魂绕梦萦,纠缠不去。
男人闭了闭眼睛,嘴角抿出一抹酸涩的苦笑,只觉今日入肠的酒,全部化成了苦涩。
身后卧房门无声打开,月色下,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到男人身后,伸臂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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