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夕（祖辈的回忆）

    2015.09

    今天是报道的前一天，学校在县城的开发区最边缘离家非常的远只能住宿，我在家里收拾我要穿的衣服，被子要去爷爷奶奶家拿，因为我房间里被子比较旧，上面还有补丁，爷爷说拿到学校不太好，容易被瞧不起。我想给他说：“我是去上学的，这些我不在乎”。但是我看到他泛光的眼睛，我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啥。

    我收拾好衣服去前面了，奶奶还在装被子，是用刷好的化肥袋子装的，爷爷依旧蹲坐那边抽着烟，不说话。奶奶边装边对我说：“么孙，去到学校那边不要怪，不要惹老师生气，老师要干嘛，咱们就干嘛，有啥事情，你多听听同学的意见，你也是大孩子了，特别懂事了。我的第一反应，我感觉奶奶说的太多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又不傻，这点事怎么可能做不好，好烦。回答她：“好的好的我知道，放心！”有点不耐烦。奶奶就继续接着收拾东西。突然没声音了，只有把被子装进塑料袋子的声音，我顿时觉着无聊，我走到电视机那边，打开电视找到央视戏曲频道，当时正好放的是天仙配，是爷爷奶奶最喜欢的戏曲之一。奶奶听到戏曲也小声哼唱了几句，爷爷听到声音，闻声赶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摇着扇子。“董郎看着手上娘子留下的布条，上面写着：花开日，槐荫树下把子交，不怕你天规重重活拆散，天上人间心一条。全剧终，紧接着演员表也开始出现。我当时也了解天仙配的大概意思，但是不太明白爱情这种东西，看的我有点迷，我当时很想吐槽，我没敢说，我怕我说完我爷爷揍我。戏曲结束没多久，奶奶也把被子给我收拾好了。

    已经到中午了，奶奶问我午饭吃啥子。我回答她：“那就米汤，煮玉米，炒土豆丝吧”。奶奶背上箩筐准备去地里掰点玉米，我一手抢过她的箩筐说：“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太慢了，回来的时候我都快饿死了“!（我其实当时想说：“刚下过雨，地上青苔比较多，很滑，你年纪大了，太不方便了。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总喜欢说这反话，明明心里是那样想的，结果说出来又是那样的。）我背着箩筐跑在前面，奶奶跟在后面，边走边说：”么孙你慢点，跑这么快干嘛，我跟不上你。我听到就停下来，等她过来一起慢悠悠的走着，下过雨的土路很‘奇怪’。有一段是长满青苔特别滑，有一段土很黏脚，又有一段又都是水。路的两边都是玉米地，长得有两米多高，又细又长，特别翠绿，玉米叶子很刮人，只要不小心被刮到就又痒又疼，每年撒化肥的时候就很煎熬，我特别讨厌那个时间撒化肥。到我家地了，奶奶想去里掰嫩玉米，我拦住她了，我说最外面就好，最外面光照足，营养丰富。我看到奶奶在犹豫，我赶紧在外面掰了好几个，奶奶看到没办法，叹了一口：“么孙会疼人了”！我没接话，手里接着掰玉米。又是一次辛苦的回家路路程。

    饭后，爷爷开始拿出木匠用的工具，刨子，角尺，墨斗，锯子之类，要修吃饭的桌子，吃饭的桌子长期扔在外面，淋雨淋坏了。爷爷点了根烟放在嘴上开始干起活了。我突然反应一件事，爷爷好像会干的事不少，铁匠，木匠，还会划船网鱼。我想起来奶奶经常说的一段故事，关于我爷爷的经历，我爷爷命很苦，我老爷爷是入赘女婿，我老奶奶家是地主，后开新中国建立改革开放，地也就没了，但是之前过惯了富贵日子，没过多久就病死了，我老奶奶带着三个孩子，一个15岁，一个5岁一个4岁，我爷爷排行老二，我老奶奶还裹过脚，真正的三寸金莲，走路都不方便。我老爷爷下葬之后摆丧宴，我爷爷还有我三爷爷太小，还不知道悲伤是什么，老奶奶跪卧在爷爷灵堂前抹着泪哭，我爷爷他们撒着腿跑，时不时还传来他们的笑声。等事情结束后，家里的顶梁柱没了，我大爷爷就跟我老奶奶家分家了，没粮食吃，在不分家就要饿死，老奶奶三寸金莲走路不方便，只能做点轻巧活，弹棉花做个布鞋。即便分了家依旧吃不饱，只能去别人家地里，找那种白菜根，刨出来，洗洗干净，烧汤喝。后来我爷爷长大了，到了上学的年龄，可是依旧让老奶奶不省心，打架骂老师，有一次我爷爷和三爷爷把老师惹急，被老师拿教鞭追了三个村子，最后爬到树上才逃过一劫。老奶奶知道后气的打了他们俩一晚上，第二天登门找老师道歉，老师也是附近村子，知道老奶奶家里情况，叹了叹气让我爷爷他们俩好好上学。（没过多久我爷爷和三爷爷就不上了）还问他们饿不饿在家吃完饭再走，我老奶奶哪有脸面在老师家吃饭。迈着三寸金莲脚回家了。

    辍学后，他们俩年龄不小了，实际年龄放在现在还没成年，但是放在那个时代够了。还是那个问题粮食不够，随着他们长大，老奶奶的身体也跟随着变老。听说村头有人在招人，去河南挖运河，管饭，会有点工钱，最后结束还能领到几斤粮食（地里的粮食要上交，总共才能分到8斤粮食，不种地就没粮食分。）在家留够够母亲吃的粮食，身上就带了三个黑面窝窝，一早就去村东头，老奶奶拄着拐这，站着门前看着两个孩子远行。这一去就是三个多月。三个月里面，听到村里传谁谁在挖运河病死了或者被埋了等等，老奶奶这三个月吃也吃不好谁也睡不好，每天都去村东头等孩子，也许是上天听到老奶奶的祈祷，我爷爷他们平安归来，带来好几斤粮食，能吃到过年了。粮食危机暂时解除了，能过一个好年了。（为什么我大爷爷不来帮我老奶奶，因为他已经成家立业了，家里也有三个孩子，孩子还小正是吃饭的年龄，实在是没有余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