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其后才仿若无事地也把他无视。
而吉尔伽美什就做得更决绝了。
王压根就对伊什塔尔看不上眼,不仅拒绝了她的求爱,还当众把她嘲笑了一顿。
“少自取屈辱了,伊什塔尔,本王对你这样的荡/妇,一根手指也不想碰。”
伊什塔尔大怒:“什——”
埃迪为挚友鼓掌:“拒绝得好!”
伊什塔尔:“……”
最终的结果定然是,遭到羞辱的女神怒气冲冲地消失了。她的到来没影响到王的好心情,她的离开,倒是让王的心情更好了几分。
抛下被王的肆意之举惊得面如土色的祭司们,吉尔伽美什和埃迪找了个没人敢来打扰的僻静角落,如约开始彻夜痛饮。
埃迪真的是在“痛”饮。
给肺腑带来强烈灼烧感的烈酒就像白开水一样,被他毫不停歇地灌了一瓶又一瓶,吉尔伽美什的速度被他完全压住了。
“怎么,终于被恩奇都抛弃了?”王一开口,就是比刀子还扎人的语言。
埃迪一口酒喷出去,之后用袖子把嘴一擦,不高兴地瞪了过来:“你这早有预料的语气实在是太欠揍了啊!”
“那不是很容易想到的事情么。”吉尔伽美什哼道:“你太小看本王的挚友了。那家伙,虽然最近变得有些……算了,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
埃迪:“敢说清楚点吗你们,全都含含糊糊的,烦死人了。”
只是,就算如此,负面的情绪不会出现在他身上,他仅仅是有一点点烦躁而已。
喝喝酒,仅有的烦躁也开始消散。
埃迪干脆一把搂住了吉尔伽美什的脖子。
“唉——今天,我被恩奇都拒绝,你倒好,是把别人给拒绝了。有点不爽……不对,太爽快了!那女人看着就很不顺眼。来来来,陪我喝到天亮!”
吉尔伽美什没有拒绝。
月色之下,他的目光停留在埃迪的脸上。
埃迪就这么靠着他,凌乱的银发擦着他的脸颊,直直坠到胸前去。男人还垂着眼帘,隐约与月光同色的面颊浮现出象征着酒意的微红,又让向来凌厉的面容软化。
“你这家伙,总算是能够安静一会儿,不让本王觉得那么刺眼了。”
不知不觉间,王伸出手,指尖似乎想要在男人难得安静下来的脸上停留。
但是,他又在下一刻收回,目光微凛,继而转向前方。
恩奇都,就在那里注视着他们。
伊什塔尔彻底地败了。
她当然没有死,好歹是神,还是一个高等的神,刺体而出的冰锥再锋利也要不了她的命,就只是看上去尤为狼狈而已。
但是——
这份屈辱,从此开始再也无法洗清!
就结果而言,没有任何改变。
人不可能战胜神,伊什塔尔确实立于上风,而那个人类,若不是因为他那特殊的体质,早就应该死了。
可在五脏六腑被烧了个干净,被声嘶力竭的女神从岌岌可危的山巅击落之时,无知而狂妄的人类竟然还在嘲笑她!
让她不喜的那双金眸的光芒没有丝毫黯淡,反而更加炽烈,就好像:
他的字典里还是没有“恐惧”二次,他将所有的愤恨聚集起来,这股力量甚至强大到可以让伊什塔尔不自禁地在心头买下惊惧的影子。
“不行……”
冰锥全都破碎,血迹斑斑的伊什塔尔怒喝道:“不可能放过你——就算死不了,我也要让你享尽残酷的折磨!”
伊什塔尔想要追上去,然而,之前暗中帮了她一把的风神却在这时现身,严肃地阻止她:“够了!伊什塔尔,你难道忘了你父神说过的话?”
不要去管他,不要注视他,把这个人类漠视才是正确的做法。
可伊什塔尔怎么听得进去,她的尊严完全被践踏了,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因此,她又拉开了弓,冰冷的目光投向下方,正好望见一只黑鹰飞来,接住了随着山石一同坠落的主人,就要朝远处逃离。
一声铮鸣。
金芒所化的光箭带着极大的气势破空而去,一瞬过去,眼看着便要射中那一只鹰——
“伊什塔尔!”
伊什塔尔不仅只发出了这一次攻击,如今的她已经失去了理智,自然更不可能再手下留情。然而,第二次攻击就要袭去,一道愠怒的女声响起,与此同时,她的胳膊莫名地歪了一下。
前一道攻击射中了鹰的一边翅膀,顿时也落得了血肉消融的代价,而第二道却因为方向偏移而落了空。
在此时赶来的是另一个神明。
她是宁孙女神,乌鲁克之王吉尔伽美什的亲生母亲。
少有神明会直接干涉人间的事情,像伊什塔尔这样的任性之神少之又少,毕竟,连伟大的主神安努,也始终居住在最高层的天空,从不离开。
神需要人类的敬畏,也需要得到信仰。一般来说,他们都是以人类城市的保护神的身份立威,在自己的神庙中展现神迹。
吉尔伽美什的诞生,其实便是神的一次尝试:让拥有神血、理应更偏向神的神之子成为人间的君主,同时也是神的代言人。
宁孙女神与前一代乌鲁克王生下吉尔伽美什,没有在人间停留多久就返回了自己的神殿。
虽说吉尔伽美什后来的表现跟众神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更没有起到纽带的作用,女神仍旧关注着自己的孩子,时时在孩子陷入困境时为他解围。
这一次,自然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宁孙女神阻止了伊什塔尔,并在伊什塔尔没能察觉的间隙,悄悄地接住了那只断了一半翅膀、凄惨地往下掉的鹰,并把它丢到了远离乌鲁克的地方。
“我最疼爱的孩子,吉尔伽美什啊,你快调转方向,朝着西边去寻他。”
她也将声音暗自传递到了吉尔伽美什那里,说罢,心中不由轻叹。
从无可探求的异世而来的人类,才来了多久,就做出了连神都震惊不已的事情。
女神无法想象,此后是否还会有更加惊人的事发生,也无法确定,自己的孩子是否会被他连累。
但是……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
吉尔伽美什找到埃迪时,他就斜斜地靠坐在荒漠之中唯一耸立的一块嶙峋巨石下。
夕阳的昏黄光线像是掺杂了名为沉痛的晦暗颜色,与干燥的砂石几乎融为一体。而巨石所投下的阴影,却将背后的男人整个覆盖了进去。
这么暗,连那么扎眼的血的颜色,都不明显了。
他现在的样子,肯定很糟糕。
觉得帅气总是戴着的披风不见了,身上破了那么大的一个窟窿,中间只有寥寥的血线牵连,看上去只会觉得恐怖。
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那乌黑的印记还在向下弥漫,将脖颈染上了同样的暗色。
可是,即使如此。
男人眼里总像是永不熄灭的光终于淡了,但又不是黯淡,而是,不像他会展露出的柔软。
“让你过来的时候你不过来,让你躲远一点不要来捣乱的时候,你小子又来了……卢卡斯,你怎么老是和我作对?”
不知是不是重伤濒死的缘故,他的声音也轻得不像话,跟话的内容严重不符:“我死不了,但你他妈除了壮实,会耍小聪明,藏点小东西,就是一只老子抬抬手就能捏死的鹰啊。”
他不会死,但是会受伤。
决定报仇之前,埃迪就吩咐卢卡斯老老实实地待在乌鲁克,去陪着吉尔伽美什也好,去撒欢,去偷喜欢的漂亮的小东西也好,反正就是不要乱跑。
他会回来给它收拾烂摊子,把被它偷走的东西全都买下来。
最开始,埃迪只是因为这只鹰难得地通人性,或许能够给他做做伴,才将它带在身边,卢卡斯这个名字还是随口取的。
可那时的他哪知道,卢卡斯确实通人性,但本质却是极其狡猾的。有他做靠山,没少做欺负小动物捉弄人类的事情,实在是太气人了。
除了拔掉卢卡斯的尾巴毛,埃迪一直纵容它,毕竟这不是宠物,是他认的小弟。
然而……问题也就出在了他的纵容上。
卢卡斯跑来了,将他放进了自己私藏小玩意儿的空间里。所以,伊什塔尔的攻击没有一丁点伤到埃迪,全都落在了它这里。
“……”
直到这时,不听话的鹰才蜷缩起了爪子,听话地匍匐在他的腿上。因为少了一边翅膀,它就像忽然间瘦了很多,跟普通的鹰差不多大小。
埃迪想像以前一样大声地训斥它,但不仅是他没有力气,卢卡斯也没有力气了。
鹰最后动了动,有什么晶莹透亮的东西从仅剩的翅膀底下落出,掉到了沙地上,发出一声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