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人一鸟感伤极了,相对无言,默默叹气。
白羲当日开始消沉,结果当天夜里,他便被一束赤色的光芒刺得睁开了眼睛。
一只手伸进了树洞,直接把他掏了出来。
白羲:“!”
白羲不知道是哪个不识好歹的居然这么粗暴,他在那人手中不住地扑腾,那人瞥了他一眼,语气颇有点嫌弃道:“居然真有只秃的。”
白羲:“???”
哪个天杀的在背后又说他秃了,他没好气地抬头,打算臭骂此人一顿,结果一抬头对上那人金赤色的瞳仁,吓得一抖。
这这这……
这人好像也是鸟,而且气息好强……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强的同类。
白羲呆呆地望着他,鸟嘴不自觉地微张。
赤言抬抬下巴,瞧着手中呆呆蠢蠢的小雪鸮,嘲弄般地嗤笑了一声:“小秃鸟,我们家小殿下让我来带你回去。”
白羲茫然道:“小殿下?”
赤言想了想,“唔,小殿下在人间的名字,似乎是‘谢姮’?”
白羲闻言,立刻喜笑颜开,心道主人果然是不会丢下他的,可是他转而一想,又立刻觉得疑惑,望着赤言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说我主人是‘你们家的’?”
赤言瞅着这小不丁点的丑鸟,突然起了点坏心,笑吟吟道:“因为,我也是小殿下的灵兽。”
“怎么可能!”
白羲突然生气了,在他手中变成了一个美少年,瞪着琉璃般的眸子,瞪着赤言,却发现自己还没有赤言高。
他鼓起腮帮子,气恼道:“我主人只有我一个灵兽!”
“不。”赤言一本正经道:“我是你主人的新灵兽,你主人不要你了。”
白羲:“我主人才不会不要我!”
赤言快要憋不住笑了,扭过头去忍了忍,又一本正经地回头,抬手轻点少年眉心,“我可是凤凰,是神族,你呢?一只平平无奇的小秃鸟,连毛都没有,你主人凭什么要你?”
白羲:“我、我我……”
少年找不到话反驳,越来越急,一会儿变鸟一会儿变人,急得快要哭出来。
赤言:“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赤言笑得直不起腰来。
赤言身为凤凰,虽然瞧不起这世间的其他鸟,但还是没见过这么傻的鸟,又丑又好笑,实在是太好玩儿了。
白羲原本都快哭了,此刻见他一笑,还笑得停不下来,越发恼怒,眼泪真的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连串地掉了下来。
后来他被带回去见到谢姮时,还是缩在谢姮怀里,用翅膀抱着谢姮的胳膊,一边告状,一边抽抽搭搭地哭。
活像是刚走丢被找回来的可怜孩子。
谢姮摸着怀中的白羲,听着他的委屈,实在觉得啼笑皆非,但为了不惹白羲更难过,便勉强忍住不笑。
她拍了拍白羲的背,安慰道:“好啦。契约都还在,你当然是我的灵兽,一辈子都是。”
白羲呜咽一声,泪水却更汹涌,抽抽搭搭道:“我、我知道,其实我不配做主人的灵兽,我这么弱……又什么都不会,主人被他们欺负的时候,我也不能保护你,连舒瑶都能为你证明清白,可我什么都做不了……”
谢姮唇边的笑意一滞。
她长睫一落,捧起这只鸟,和他平视着,重复道:“舒瑶?”
“舒瑶她……”谢姮迟疑道:“她还是来找我了么?”
白羲便将舒瑶为她证明清白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谢姮放下白羲,闭目听着这一切。
她没想到,舒瑶历经千辛万苦,还是来了藏云宗,选择为她作证。
更没想到,除了容清,那日她救下的其他弟子也曾去找过证据。
可事到如今,清白与否,已经太晚了。
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们的认可了。
从前她懵懂无知,最信任的便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谢涔之,一个是师尊,她将藏云宗视为自己的家,他们若能对她好,付出再多的血和泪都值得。
她的是非观、行事的准则、一切的追求,都来源于此。
也从未动摇过心念。
后来她发现不是这样的。
这个天下,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没有谁规定一个人一定要怎样活,感情是别人给的,地位是别人给的,连道义和公正也是别人给的,而她一直在等待着,等待这一切能被施舍在她身上。
可是。
既然一切都取决于人,为什么她就偏要低人一等?
为什么她要去寻求那些人的认同,去裁决她有罪与否?
她已经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她了。
白羲看她并无任何开心之色,迟疑道:“主人,你不高兴么?舒瑶说,你一直想要的就是清白。”
“小秃鸟。”赤言抱臂靠站在一边,扬眉嗤笑道:“神族不需要这些虚假的东西,如果他们得寸进尺,大不了杀了他们,我活了万年,清白是什么东西?这三界就算没了,也与我们无关。”
好狂妄的话。
白羲呆滞道:“可、可是都杀了,那也太残忍了……神族难道不应该是正道吗?”
青羽才用赤言采来的仙草炼制完丹药,此刻从秘境深处走了出来,听见这话,也颇为意外道:“正道?谁告诉你我们是正道?”
白羲:“啊?”
青羽在谢姮身边蹲下,将白羲从谢姮怀中拽了出来,低头替谢姮查探伤势。
小公主伤得太重,神力也未全部恢复,北域阴冷严寒,就这样还回不去。
但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还是要尽快帮公主恢复才是。
白羲滚落在地上,还是非常好奇,继续追问:“你们不是正道,难道是坏人吗?可是我主人是天底下最温柔的人,她是好人呀。”
赤言冷笑:“正道?数万年前混沌之初,世间唯有我们神族,别说什么正邪两道,这些三界蝼蚁,本神君随便一脚便能碾死一群。”
他们可是整个三界的主宰。
只不过后来,神族日渐凋零,他们已经死了太多的族人了。
到如今,神族已所剩无几,也再也无法繁衍任何后代。
除了诞生仅两百年的小公主。
公主?最温柔的人?
她只不过是被植入凡人之心罢了。
赤言眸色一暗,只寒声道:“凡阻神族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