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份邀帖。
按着汴京惯例,会试结束后不论是举子还是各家女眷都时兴去繁台赏春,举办些春宴。闻安的这张帖子,就是邀她同往繁台赏春的。随帖附送了一封信,只有非常简短的一句话。
“见面赏春,边玩边议。”
这话是闻安的脾气了,不管是不是正事,都不能耽误玩乐。
明舒看得直乐,正巧陆徜外出回来,瞧见她的笑问道:“傻笑什么?”
“阿兄,县主邀我后日去繁台赏春。”明舒扬了扬帖子。
“想去?”陆徜问她。
“嗯。”明舒点点头。
陆徜也自衣袖内取出张帖子:“我陪你。”
仔细想来,打从入京起,他忙于应试,也没带明舒好好逛逛汴京城,如今有了闲暇时间,他也想带她出去走走。
明舒原只是只会他一声,没想到他竟也收到了帖子,还准备陪她去,顿时眼睛大亮:“谢谢阿兄!那我明日准备些吃食带上!”
陆徜点点头,不语。
到了第二日,明舒帮着曾氏准备带去赏春的小零嘴,陆徜却抱着捆竹篾条进来,又拿来浆糊、笔墨纸砚等物,坐在桌前动起手来。明舒好奇,上前瞄了两眼。
“阿兄,你在做什么?”明舒见他磨墨,便问道。
“你猜。”陆徜卖起关子。
明舒看了看竹篾条,又看看浆糊,心里浮起个愉快的猜测:“你该不会是……给我做纸鸢吧?”
“想要什么样的?”陆徜抬头望她,唇角浮起浅浅的笑。
明舒高兴地不行,立刻搬了小凳坐到他身边:“想要……美人的!阿兄给我画个美人!我帮你!你教我。”
“好。”陆徜答应得干脆,下笔也利落。
半个时辰都没到,美人画成。
“这美人,怎么有些眼熟?”明舒端起画来,越看越觉得熟悉。
给兄妹两人送点心的曾氏路过,看了一眼,道:“这不是你吗?”
明舒低头看看自己的打扮,再看这画——画里这个神采飞扬的小姑娘确实和自己很像。
陆徜把她给画出来了。
“你让我画美人,可我不认识别的美人。”陆徜收起笔墨,随口道。
“我的阿兄,你嘴巴抹蜜了?”明舒诧异地瞪着陆徜。
陆徜低下头,专心削篾条,并未回她。
这天下美人虽多,可入眼的,不过一人而已,他还能画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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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郡王妃回娘家,国公府在后宅设了家宴,吃过饭后,国公府的长媳陪着郡王妃在园子走动消食,闻安也陪在旁边。
姑嫂二人说来说去,围绕的不是宋清沼的科举,就是儿女亲事,闻安听得无趣,便放慢了脚步,离得远了自己和小丫头说笑玩耍。
“闻安县主。”身后传来男人清越声音。
闻安止步,转头一看,却是宋清沼站在五步开外的地方,朝她行礼。
“表哥何必如此拘礼,都是一家人,叫我名字就可以了。”她懒洋洋道。
宋清沼回以一笑,问道:“县主,你明日可是要去繁台赏春?”
闻安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这个表兄,宋清沼这人看着冷冰冰又高高在上,偏偏身边人都夸他,就连自己的父母都老将他挂在嘴边,她逆反心理上来,处处看他不顺眼。
听到他的问题,她随口答道:“嗯,我母亲还有舅母并家中姊妹们都会同去……”她答到一半,忽觉不对,“你问这做甚?”
宋清沼素来不掺和女眷的事,来问这些是何解?
“那……”宋清沼难得说话犹豫。
“你该不会是想打听,我的闺密可否同去吧?你在问明舒?”闻安突然来了兴致,懒洋洋的神情一扫而空。
宋清沼索『性』点头:“上回她托你送了我一枚护身符,我想谢谢她。”
闻安嗤笑:“表哥,你这借口找得也太拙劣,想见她就直接说,扯什么护身符。那护身符值什么?要是别家姑娘送的,你早就扔了吧,还专程道谢?”
她一语道破宋清沼心事,宋清沼面上微微一红,没有回答。
“她送你护身符,只不过礼尚往来,你可别往其他地方去想。你是国公府的嫡次子,马上又要金榜题名,身价百倍,舅母正替你物『色』合适的世家闺秀,明舒与你并不合适,你莫害她。”闻安飞快道。
她直觉舅母不会想要明舒做儿媳,而明舒也未必愿意嫁进国公府。他二人家世差距太大,国公府门第太高,倒不是说明舒配不上,只是嫁进国公府,就意味着要做个循规蹈矩的媳『妇』,而以她对明舒的了解,明舒绝非愿意一辈子困于后宅的人。不论从哪方面来看,明舒和宋清沼,都不合适。
许是闻安的话说得太直白,宋清沼渐渐沉下脸来,他本不想同闻安争辩,然而听到她最后几句话时,委实忍不住。
“你怎知我与她不合适?我不会害她。”
这回闻安是真正诧异了,她话说得虽然直接,但也只想点醒宋清沼而已,绝没想到竟『逼』出宋清沼心里话来。
“你……”闻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宋清沼自忖失言,朝她拱了拱手,冷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