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也有像糖果一样五颜六色的教堂吗?哪里的人头发是什么颜色?皮肤又是什么颜色?
说到样貌——祂还在这些碎片中窥见了父亲过去的模样,那时祂,不,他应该是在照镜子,原来父亲也曾是个挂着鼻涕,鼻子通红,被母亲裹成棕熊的小男孩;曾是个安静温顺,戴着一副厚眼镜的青年人;曾是个头发油腻,眼下乌黑的壮年人。
时天使看着他在雪地里和其他孩子在雪地里玩闹,把雪球滚得快有自己一般高;看着他入迷地听老师宣讲那些激情昂扬的岁月,眼中闪着憧憬的光芒;看着他在前半夜将父亲用过的东西一样样地收进橱柜深处,后半夜则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天亮时眼中已经布满血丝。
他曾是个人。
祂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地认识到这点。
一个可以肆意大笑,可以放声大哭,也可以为了一点小事破口大骂的……人。
鸟类扇动翅膀的声音打断了阿蒙的思绪,分身们将寻到的记忆沙砾交给祂,又再度飞向猩红的海面。
阿蒙从无数收藏中挑出某个倒霉的“狂乱法师”的能力,适当“放大”了这些记忆沙砾互相吸引的特性——于是“青年”和“青年”聚集在一起,“少年”和“少年”聚集在一起,“童年”和“童年”聚集在一起,就像异极磁铁互相吸引,相似的溶剂互相融合。
那些支离破碎的声音,图像,气味,触感重新组合,新的记忆碎片在诞生,祂好奇地触发了它。
这次会看到哪个时期的父亲呢?
刺耳的鸣响拉响了记忆的序幕,紧接着无数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出现了,他们面面相觑,惊慌在噪音中弥漫开来,阿蒙借着父亲的眼看到了许多管道和仪器,还有一个个红光闪烁的灯,就像一只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有的人发出崩溃的啜泣,有的人愤怒地咒骂,有的人焦急地踱步,开始摸口袋里的烟盒,父亲在其中算得上最为镇定的几个,紧接着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朝着这栋建筑的深处走去。
走廊苍白而幽静,仿佛怪物的食道,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阿蒙听出这是个男人的名字。
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父亲的脚步急促起来,渐渐变成了小跑,阿蒙几乎能听到他乱如擂鼓的心跳,他坐上了升降梯,在下降了不知多少米后,金属门在他面前打开。
他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同样穿着白色制服的男人站在栏杆前,神色痴迷地向下看去。
下面是一个深坑,一个漫出黑色液体的深坑。
父亲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他跑了过去,想把那个人拽回安全地带,可是已经迟了,男人翻下了栏杆,投入了黑色的液体之中,泥牛入海般悄无声息,一丝波澜都未曾惊起。
“那个是……混沌海?!”
还不等阿蒙细想,血海就震荡起来,万顷狂澜如北海巨妖的触手般袭向祂!
“小乌鸦,回神!”
梅迪奇的声音将祂从父亲的回忆中抽离,而蝶群裹挟着祂,将祂带离了梦境。
“真是……太乱来了。”
“柠檬片,金盏花,洋甘菊,你要哪个?”
“洋甘菊吧。”
晒干的白色小花在开水的冲泡下舒展肢体,散发出清淡的馨香,很好地冲淡了那股环绕在阿蒙鼻尖的血腥味,虽然说刺激和冒险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这种平淡安宁的感觉也很不错。
透特背对着祂,在橱柜里翻翻找找,最终拿出了一碟杏仁饼干和一小罐糖渍话梅——从上一个纪元起,祂就总喜欢在身边备些吃的。
“在笑什么?”
“父亲的记忆里有一只松鼠。”阿蒙拿起一块杏仁饼干,“会带着松果来敲父亲的窗户,然后父亲就会给它一块饼干。”
“还挺有礼貌。”
透特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祂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血色重新回到脸上。
“你和父亲真过分。”阿蒙故意板起面孔,“明明你们那个时代有那么多有趣的东西,却从来不说。”
“那是为了给今天的你留一点惊喜。”
“哼,其实你只是嫌麻烦吧。”
透特叹了口气,没有否认,这无疑给了阿蒙得寸进尺的机会。
“现在让我原谅你还不晚,给我讲讲你以前是什么样的,我就原谅你……”
“尊敬的隐匿贤者,您的信徒阿诺德请求觐见。”
一个恭谨的声音很不巧地打断了阿蒙的借题发挥。在得到许可后,一个蜜色皮肤,红棕头发的天使进来了,祂讶异地看了阿蒙一眼,随即将头埋得更低了。
“何事?我的眷者。”
“我有重要的事物交予您。”
阿诺德捧起一个黑色的信封,上面的红月蜡封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