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而那些出自名家之手的雕塑也没好到哪儿去,“红石榴少女”被拦腰劈成两节,“爱人”的头颅不翼而飞,最凄惨的当属“扬帆起航的水手”,他站在船头眺望大海的身姿看似完好无损,但伯特利从他身边走过时惊起一道气流,他身上便绽出道道裂缝,然后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但伯特利知道,这副惨状已经是那两位收敛过的结果。
不远处,黑皇帝和隐匿贤者隔着很长一段距离相对而立,察觉到伯特利的到来,透特回眸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祂紫色的眼睛已经盈满了前所未见的疯狂,那是伯特利第一次见到祂这般模样;与此同时,成千上百只幽邃的窥秘之眼也一齐向祂看来,那目光就像一把把锋利的手术刀,仿佛要把每一面血肉切成薄片然后放在显微镜下观察——饶是自命不凡如“门”也不由得呼吸一滞。
“大眼!”一道流焰自远处奔来,梅迪奇落到地上,向来挂着挑衅笑容的脸上难的是一副严峻的神情,压低了声音问:“什么情况?”
“没什么,我们去吃早餐吧。”透特神态自若地无视了梅迪奇的问题。
饶是见过大场面如梅迪奇表情一时也有些崩裂,但看着透特身后脸色阴沉的所罗门,祂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现在天还没亮你吃什么早餐?”梅迪奇没好气地说,“还不如跟我玩两局。”
“好啊,走着,下棋还是打牌?”
“斗魔鬼我已经玩够了,你那副牌还有别的玩法吗?”
那是所罗门帝国所有天使印象无比深刻的一个凌晨,那位一向注重礼节,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隐匿贤者就那么施施然地无视了尊贵的皇帝,没有行礼,也没有告退,若无其事地和红天使玩二十一点去了,仿佛身后的断壁残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紧接着各种小道消息都围绕“隐匿贤者和皇帝陛下闹掰了”这一中心流传出来,且越传越玄乎,因为双方都没有做像样的解释。
“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你是偏向主这边的。”一个月后,前来拜访的梅迪奇提起了这事,“所以有很多人猜测是不是主要和所罗门的盟约要作废了,啧啧,人心惶惶了好长一段时间。”
透特微微一哂,随即继续捣鼓手中的神秘学装置——那是工匠转窥秘人的眷属送来的新玩意,“要是我们亲爱的皇帝陛下连安抚人心,稳定舆论这种小事都做不好,还是趁早让贤吧。”
祂们现在身处一间放着各种仪器,墙上挖了无数个方形凹槽,凹槽里束缚着种种非凡物品的房间,由于有两位天使坐镇,即便是活性强烈的非凡物品也不敢造次,安静如鸡。
“你可真是比以前刻薄多了。”梅迪奇脸上流露出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所以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我看看亚伯拉罕家的小辈编的哪个版本更合理。”
“伯特利真是太纵着他们了,什么都该往外面穿。”透特摇了摇头,老神在在地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不记得说了什么了,哎哟,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不好。”
梅迪奇翻了个白眼,“你上次还跟我说过你十五岁那年的家长里短!”
“我倒是记忆犹新,毕竟上一次看到祂这么阴阳怪气还是在纷争年代呢。”阿蒙走进门来,满脸写着“我知道快问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梅迪奇省略了习惯性的嘲讽,直接给了阿蒙这个展现自己见识之广的机会。
“那天晚上所罗门对祂教育子民的方式表达了不满,并且想如几百年以前一样敲打祂……”阿蒙一边说着,一边瞥着透特的脸色。
“但今时不同往日。”透特气定神闲地接话,“几百年前祂可以敲打我,是因为Alex的状态不好连带着我的心情也很糟糕,思维也不怎么活跃。”再加上有一点“堕落”权柄造成的污染,但现在透特已经明白了该怎么和自己的阴暗面相处。
“然后所罗门得到了一顿极其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阿蒙回想了一下,随即模仿出透特当时那种膈应人的做作语气,“天哪,陛下,瞧您说的,您该不会以为我和您的关系真的很亲厚吧?您该不会以为几杯酒,几句套路式的问候就能把我们变成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了吧?我想那种天真质朴的少年时代已经离您很远了。”
“再则,您完全不用担心我的教义是在针对您什么的,一来您头上的宝石帽子好歹是在Alex……我是说,真实造物主的见证下戴上去的,我很尊敬他。”
“二来,我把这些教义写上去的时候,您和诸位同僚没准还是在乳母怀里流口水的奶娃娃,您说我没事跟奶娃娃计较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三来,比起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窥秘人,您还不如多关注一下特伦索斯特和图铎——当然,祂们是您‘最忠诚的天使’,但当年智慧,烈阳和风暴也是以虔诚著称的,可结果呢?”阿蒙耸了耸肩,“就是这样。”
梅迪奇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最后一句你是随口说的还是……?”
“一种设想。”透特小心翼翼地把研究完的神秘学装置复原,“纷争年代那会儿,造物主的神国虽不复光明,但宝库中仍留有不少高序列非凡特性,在和那几个叛徒几番斗争后,我们有得有失。一旦这个国家出现裂痕,祂们就会用晋升的契机引诱各位天使。”
“然后就会有好几个新国家诞生并争先恐后地宣告自身存在的正当性。”梅迪奇从裤袋里摸出烟盒,“我们又要考虑和谁撕破脸,和谁维持廉价的友情。”
“你这么快就开始考虑以后的事情了?”透特惊讶地挑了下眉,“我还以为……”
“以为我今天是来责怪你的冲动的?”梅迪奇一巴掌拍上透特的肩膀,因为没有收力,窥秘人并不以结实著称的身板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虚假的和谐是那些毫无见识的家伙才会在乎的东西,但对见惯了纷争的我来说,碎了就碎了,根本不需要捡起来拼好!”
“你把不毛之地建设成如今这个样子又不是靠的祂所罗门。”梅迪奇狠狠地吐了口烟,“每年送点儿矿产,按时缴纳赋税祂就该感激涕零了,而不是把手伸那么长!”
“总之你别虚,反正我和大蛇还有主都是支持你的,毕竟我们可没忘是谁帮忙把神弃之地的遗民带出来的!”
“谢了,道理我明白。”透特拍了拍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但是不要在实验室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