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遑多让,叫做白凤起。”李云长道出十几年前街头巷口人人津津乐道的老事儿。
“嗯,白老爷子和云老爷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两家的心思,全都浮在水面儿上,就怕别人不知道。真招摇。虽说白家和云家在江南各自实力不凡,可他们忘了,还有京城。京城里可不会有人看着这两家坐享其成。
朝廷上下,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的可不少。”那个位置,指的是太子妃的位置,将来的国后!
梦寒月突然发现,她如今也能够像个路人甲一样去谈论和那男人相关的事情了。……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你呢?”李云长突然问。
梦寒月一惊,本能地抬眼看向他,被李云长熠熠发亮的目光给撞进了心里头,顿时有些慌乱:“什么我呢?”目光有些闪烁开。
“别打岔,丑女人。……那天比试时候,他出现了。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却看到了,他看你的眼神和那时候救你的南宫尘一模一样!世人都说太子和南宫尘长相有些相似。我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不只是这么简单。说不定,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并不是南宫尘。
那男人就算变了声音,看你的眼神却一点没变。”这时候梦寒月的脸色已经惨白得和鬼差不多了,李云长不忍,却依然坚持说完:“丑女人,要我明确地说出他的身份吗!”
“你别说了!不是他!”梦寒月死咬着牙,狠狠道,“李云长,别打岔。随你猜他是谁。和我什么关系?他是谁,他不是谁,都影响不到我!反而,如今,我更要珍惜身边的人。非但要珍惜身边的人,也要过的更好。白家算什么?
云家又算什么!
李云长,在这江南,我就导演一出好戏与你看!江南太平静,水下却藏着暗流漩涡!如今已经到了洗牌的时候了!
我只需要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汹涌波涛下推波助澜!江南必乱!”
李云长冷的打了个颤!他看眼前的女子平静的眼神,淡淡的语气。好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真好”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她字字都含着杀机!最后那“江南必乱”听得他心里砰砰作响。
她这样平静的表情,配上她嘴里的话,却实打实地叫李云长脚底泛寒。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李云长压低了声音吼着梦寒月。
梦寒月的眼淡淡从他的脸上扫过去。看向远方,撇着唇瓣的样子让李云长联想到吐着蛇信子的蛇妖。李云长听到她说:“他要和我抢儿子。我求了他,让平安在我身边长大到成年,到时候再送回他身边。可我最近后悔了,越发舍不得了……
我儿子。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他就提供了一条小小的虫子,凭哪一点来和我抢儿子?”李云长的脸色有些发青,那个“他”是谁,不用点明,这包厢内二人都心知肚明。
但就是因为心知肚明。李云长的脸色才难看。
他好像管了不该管的事情。现在退出可还来得及?
对面的女子还在说:“我虽然不甘,但平安却努力地做到一个称职的小主子,我知道。他是喜欢那男人的。我虽是他亲娘,却没权利替他做出选择,到底是选择和那男人在一起,还是和阿娘在一起。
老皇帝又给了我十间店铺,两处田庄。一个园子,这些加起来。在别人看来,是天大的福分,是一笔大横财。却不知,这些产业中,没有一个是盈利的,许多在我来时已经负债累累。
李云长,非常时间用非常手段。狠厉之下才能快刀斩乱麻。
我要江南乱!江南乱了,我才能浑水摸鱼!才能够在这注定一滩死水下求得一线生机!才能够借此在江南这块富裕繁华,富贵乡里站稳了脚步!”
李云长听后久久不能回神,目光复杂地落在对面长相平凡的女子身上,若不是亲耳听到,李云长不会相信,这世间会有这么……特异的女子。
太狠了!
“你不怕江南乱了,牵扯到无辜吗?”李云长问起梦寒月。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即便我不出手,也会有别人的。江南,注定要乱。我只不过是推波助澜,让它提前罢了。”
李云长点点头,她说的都对,云白两家对峙多年,观望者不知凡几。江南迟早是要乱的。此时不乱,也不过是强撑着。这就好比随时酝酿着暴风骤雨,人们却不知道黑压压的天际到底什么时候劈下第一道闪电一样。
他们的包厢靠着窗户,李云长的目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下面街道两旁一片繁荣的景象,平静安逸。
“哎……”久久地叹了一口气,“丑女人,说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情报。”梦寒月顿时眼中发亮,熠熠生辉地看向对面的李云长:“我要你随时提供给我有用的情报,就比如……白家的白凤起明天什么时候会出白府。”看似她的话是病句。但李云长却听她话中话外意听得分明。
“……我会想办法让白凤起明天出白府一趟的。晚间再与你联系。”李云长说道:“你住在哪里,晚间我去找你。”
梦寒月报了一个地点。
“啬园?!”李云长眼中闪过惊诧,:“那座园子占地宽广,位置又好。苏地很多人都看上了,却是耍尽了手段,都没人成功买大这座园子。听说园子的主人很神秘很有背景。……这座园子不会是老皇帝赏给你的那座园子吧?”
梦寒月不置可否。算是默认,李云长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座园子之前是当今圣上的!我家老头当初听了个姨娘怂恿,还打过它的主意。就不知道要是我家老头知道这园子之前是当今圣上的,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李云长眼神闪烁,闪着一丝幸灾乐祸。
“看来李大公子在国公府里过的并不那么如人意啊。”梦寒月眯起眼,弯唇一笑,眼中好似打着什么主意:“李云长。江南若是乱了,浑水摸鱼的人一定不少。不如你也趁机为自己打算打算吧。”
“嘶……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除非你李大公子想要将来继续寄人篱下,不然,何不化被动为主动?李云长,联手吧。”梦寒月眼中泛出一道精光,眼中毫不掩饰的躁动点燃了李云长的野心。
李云长眼中流光闪烁,眼底同样泛起了一股不可遮掩的野心:“好!与其等着未知的结局,不如动手给自己想要的结果。”
“很高兴我们达成一致!很好!”梦寒月向李云长伸出一只手,这本是她前世的时候习惯的动作,如今在这江南。刚才的一番话自己已经热血沸腾,这会儿就忘记了收敛起前世的习惯。
好在李云长机灵,狐疑地学着她的模样。把自己的手伸向梦寒月,却是有些犹豫要不要握着。正这个时候,掌心倏然间一阵温暖传来,李云长有些呆呆地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掌。俊美的脸颊上又浮现两道可疑的红晕。
“李云长,这顿你请。”李云长头脑有些发热。正这个时候,梦寒月煞风景地说道。
李云长扶着额头,……才刚觉得眼前这女人靠谱来着,这就占起他便宜了!
“一毛不拔。”李云长看着已经先径自走出包厢的女人背景嘟喃,搓了搓手心,那温度仿佛还残留着一样。
……
李云长果然在晚上给梦寒月带来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撺掇了哪家的小姐。让那家的小姐去铜雀寺,话里话外,又提到了好像听自家的妹妹说过。要约白家的大小姐一起去的。
梦寒月知道李云长是这么办成的事儿。当下夸奖他敬业:“有前途!懂得色诱啊!就是有些委屈你了。”
当时就把李云长给气走了。
今日梦寒月就站在去往铜雀寺必经处。她要等白凤起。
见到白凤起不是她的目的,说服白凤起只是手段,相信白凤起聪明的话,当时不会鲁莽地回绝她。而是会推脱着等她回去和白老爷子商量后才会给她答复。
梦寒月要见到白老爷子本人才有机会说服白老爷子与她合作。因此,梦寒月一定要表现出能够让白老爷子感兴趣的地方。说白了,就是要有分量。
关于这一点。说不得要扯了大旗来当虎皮了!
她如今有的太少,都不够别人看的,正因为这样,才要虚虚实实,让别人即便狐疑猜测,也不敢随意动手。
“夫人,是那辆马车!”明月在江南这么久,必定认识很多权贵。她带着围帽,是不想被人认出。“夫人,我见过白大公子,当时他的车上也是这标记。”
这是族徽的标记!
“懂了,待会儿她下车了,我们跟在她后头进铜雀寺。”梦寒月说道,一边看着那马车车厢里走出一个红衣女子,“是李云长给的画像中的女子。果然和传闻一样,白凤起酷爱穿红色,衣裳是红,连黑发上的金簪上都镶嵌着红玛瑙。”
“那是?”明月透过帷幕,惊诧地看了一眼跟在白凤起身后的两个高挑粗壮的女子,全都作护卫打扮,穿男子衣裳。头发高束,手中各自一把长剑。红色的剑穗被风吹得前后摆动。
“是女护卫。都是两个家族的大小姐,都是被摆在同一个高度。只看这随身携带的人手,便有了区别。云家这些年虽然发展挺好,但毕竟是后起之秀。
比起在江南这块地界经营了四五代人的白家,云家到底是差了一些底蕴。
所以说,很多时候,很多人暴富之后,却还是被当地很多士绅人家看不起,这就是因为家族底蕴的不同。
或许这些人家没有暴发户有钱,但是他们底蕴深厚,人脉就广。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任你才华横溢,有了人脉才能够做成。
所以说梦寒月此时真的是在行险。她需要与白家合作,对付云家。任你江南水再深,等她搅乱一池水后,便趁热打铁,站稳江南这块地。如此,等到云白两家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梦寒月当然也不会把白老爷子当做傻瓜,她能想到的,白老爷子未必就想不到。但是。白老爷子一定未必会防范她。
她身份青白——村姑。因此经得起查,一个村姑能走到今天……,很多人都认为是运气。
试问。白老爷子这样的身份,会去在意她这么个小罗罗吗?
梦寒月和明月跟在白凤起身后进去了,她让阿大在外面等着。
“她身边带着会武功的女护卫。”阿大不同意。
“你忘记你们家夫人还有一个优点——力大如牛?”梦寒月笑着打趣,目中含着警告。如此阿大才勉强同意。
“夫人,阿大会担心你。也是人之常情,人家女护卫又高又壮,手上还带着剑呢。”明月轻声说。
“噗……我又没怪阿大,他担心我,为我好,我都知道。他的好。我记得。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哪个护卫会像他这样尽忠尽职了。”梦寒月说着,自己都有些感动起来。奇怪,最近怎么常常多愁善感的?
梦寒月没大在意,跟着前头的白凤起。
对方两个护卫也发现了不对劲,其中一个凑到白凤起耳边说了什么,白凤起侧首。一双媚眼就正好落在梦寒月身上,只是梦寒月实在太平凡了。白凤起目光在她身上落下不过两秒,就从她的身上扫开,定在了她身边的明月身上。
明月虽然带着围帽,但穿衣打扮,梦寒月从没有在她身上小气过,她从前怎么穿,现在依旧是怎么穿。只是她如今穿衣少了当初的妩媚,多了一些明朗,因此那风尘气渐祛。
显然,那白凤起误把她当做丫鬟了。
明月拉了拉梦寒月的袖子。梦寒月灵机一动,小意将耳朵凑过去……她俩现在的样子,在外人看来,那就是小丫鬟正在听主子的命令行事。
一会儿人,梦寒月点点头,……落在外人眼中,就以为是她点头是承了身边主子的吩咐。
梦寒月顿时看向白凤起,走向白凤起。
她人刚走近白凤起,就被两把长剑架住脖子,梦寒月只能用清澈的嗓音说道:“两位女侠请高抬贵手,婢子有事相告。”
眼睛却是看向白凤起。
半晌,白凤起才挥了挥手,“小丫头有事说吧。”
“白大小姐容禀,可否靠近一些则个?”
两个女护卫又是煞气逼人。被白凤起妩媚的笑声给打断,“说吧。”
梦寒月朝着白凤起稍稍靠近,轻声以白凤起可以听到的声音说道:“是关于云大小姐的。”
白凤起凤眼轻眯起,嘴唇带笑,不说话。只拿一双眼看梦寒月。
“云大小姐昨日买了一枚金钗,形似凤凰。”
嗖!
一道利眼压在头顶,梦寒月低着头,仿佛很害怕一样……
讷讷道:“婢子只是奉命行事,我家主子吩咐婢子来与白家大小姐禀明此事的。”
“你家主子是?”
“这……”梦寒月好似很犹豫:“我家主子说,若是白大小姐有兴趣知道更详细的,今日铜雀寺里有斋饭,不如一同去僧房用了斋饭再说。”借机提出邀请来。
白凤起还没说话,今日随白凤起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小姐,那小姐横扫了一眼对面的明月,又扫了一眼梦寒月,亲热地拉起白凤起的手臂:“白姐姐,这丫头与白姐姐说什么呢!怎么白姐姐脸色不好看?”
“王小姐,今日我有事情要办。你先回去吧。”轻描淡写地赶人。不着痕迹地甩开那位王小姐的手:“你不是喜欢我那套牡丹花的红玛瑙手镯吗?回头我让玉镜送去王家。”
“呀!真的?”王小姐喜不胜收:“那就多谢白姐姐了,白姐姐对妹妹真好。”说着冲着白凤起行了个见礼。微微一蹲身子又站起来,“那妹妹这就先走了。”
“嗯,路上别贪玩儿,让车夫赶了车早些回家去。知道了吗?”白凤起轻柔地吩咐,唠叨的模样,梦寒月一时分不清真心假意来。
她瞧瞧抬起脑袋,看到白凤起盯着王小姐离开的方向,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接着,她凑在其中一个女侍卫的耳边说着什么。
此处还有其他香客,梦寒月努力竖起耳朵听,听不全,只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字眼。
“想要……,她也配。……找人……”大抵只能听清这些。然后一个女护卫说肚子不舒服,先离开了。
梦寒月眼中有深意。
等到白凤起同意与她们一起食斋饭,明月突然“啊”了一声。
“抱歉了,白小姐,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先去如厕。白小姐先请,我主仆二人去去就来。”
白凤起尽管不悦,却只是皱起眉头。淡淡应了一声“嗯,这位小姐,你随意,我等你。不急,有的是时间。”,人便走了。
梦寒月却让明月真去如厕,自己却跑去外头,前后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踪,才向着一处暗巷走去。
“阿大,刚才有辆马车走了,是刚才跟在白凤起身边的那位大户人家的小姐,你注意到了吗?”
“看到了,坐着她来时的马车往回走了。”
“现在去追还追的到吗?”
“夫人是要?”
梦寒月沉吟:“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你去跟着那辆马车。”
“夫人……,白凤起身边的女护卫跟在那位小姐的马车后面的。”阿大突然说道。
“不好!”梦寒月忽然想到刚才听得不大真切的几句话,“阿大,你快去追那辆马车!但是你只管看,不许插手。不管发生什么,你看着,回来之后和我报告。”
“是,夫人。”
……
梦寒月搀扶着有些“虚弱”的明月,自一个僧人嘴里知道,白凤起在哪一间僧房。
“咚咚。”
“进来吧。”
梦寒月扶着“虚弱”的明月进去。
“不好意思,让白大小姐久等了。”明月“虚弱”地道歉。
“无妨,请坐。”白凤起等明月坐下,亲自给斟了一杯茶水:“请。”
明月捧着茶杯,啜了一口:“白大小姐,闻名不如见面。”
“这位小姐贵姓?”
“梦。”明月说着之前梦寒月早就吩咐好的话。
“梦?……莫不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铜雀街上金宝阁的新东家?”白凤起一口道出身份,眼中含着冷意,抬起眼,这一回,落在了一旁乖巧站着,垂着脑袋的梦寒月身上:“若是那位梦寒月梦娘子的话,想来,这位乖巧的丫鬟才是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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