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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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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两个人是何等郎情妾意,仿佛上天眷顾两个人,温存只是刹那,悔恨却是终生。今日又见她,仿佛又回到从前,容颜依旧,人仿佛改变了很多,惜然已不是廿年前惜然,仿佛时间改变了很多,只是改变不了心中那份留恋。

    白莲花看赵相承目有所思,眼有所思,仿佛心灵相通,又回从前。眼前又现那个英俊不凡的少年英侠,自己那时年已及笄,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华。一见倾心,此生相托赵相承,可惜此后天南地北。有一年隆冬,心情枯寂的发狂,便离开白莲宗,将教中事务交给帮中长老代为执行。她一个人远走边陲,只身上昆仑,正值大雪,见到赵相承与庄姑娘编竹笼捕山鸡,见他们言笑宴宴,便觉得心中巨痛,爱人不可得,咫尺却成天涯,是为人间恨事。当时痛得不能自己,几乎便要杀人,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因为一时冲动便会酿下千古恨事,看他们言语之中充满欢喜,也许两个人是真心相爱,难道他们有错?也许错的是自己,谁叫自己一厮情愿,也许赵相承赵大哥心底里从来没有爱过自己,谁教自己痴心枉想,明明知道不可以还要相强,这岂不是一种痛苦?

    夜中传来打更声,已是二更天,夜中风冷,人心更冷。

    赵相承兀自坐在铺满草的地上,闭目功课,嗒然若失,进入道家修功炼气的法门。白莲花见他不再理会,便回身走出,然后说道:“赵大哥,也许我适时情急说话重了些,赵大哥你一定深恨于我,可是我心中依旧放不下执念,也情知很难回到过去,也许失去再也找不回了。——赵大哥,你难道真的一无所念,难道我在你心无关重要,我……”她再也说不下去,泪如雨下,扑倒尘埃。

    赵相承再不理会,亦是不成。他收神定气,回归本来,站起身来,伸手挽起白莲花,语气不无凄凉道:“有些事过去便忘怀吧。放在心中不能挣脱只会愈加痛苦,又何苦来着?”白莲花凄然道:“可是谁叫我们相识一场,我实在忘不掉。”赵相承道:“白姑娘,人生世间谁人不苦?也许人之生老病死皆是轮回,贪、嗔、痴、念、恨谁也不可以逃脱?我们还有得选择么?只有放下当初心中执念,否则只会痛苦一生。白姑娘舍弃吧!”白莲花啜泣道:“赵大哥你竟可以铁石心肠忘了以前重重事情?”赵相承道:“终究也是无法。”

    白莲花收住泪水,说道:“赵大哥,你真的要一意孤行,蹈死不顾?”赵相承道:“白姑娘,我心已决!”白莲花痴痴道:“你死不打紧,还要连累昆仑派弟子门人于心何忍?”赵相承道:“人生世间三万六千场,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原无多大分别,也许死是一种开脱,不必整日奔波人世间,可以大梦一场何乐不为?我不明白,世人皆畏死何故?”白莲花道:“你真是大义凛然啊!孰不知你这样要害死多少人,值得么?”赵相承道:“白姑娘,道法自然,生死同归。我也不作多想,泯然于世间,你也莫伤心,全作今生我们就不曾相识过,好么?”

    白莲花见了更是痛不自己,她怎么也未想着赵相承倔强如此,宁死不屈,也要做他的英雄好汉,全然不管别人生死,你说可不气人?赵相承放开手,将白莲花放下,说道:“白姑娘我今生愧欠你太多,对你不起。我有日死去,只要你坚强,我也放心。”

    白莲花道:“赵大哥你心意已决,我也不相强;只怕皇帝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怕他一时性起想要杀人也是有的。”赵相承道:“生死由命,不作多想。”白莲花道:“既然如此,赵大哥我走了。”

    赵相承见她出了牢房,长长嘘口气,重又跌坐在草团之上,瞑然入目,习练本派心法内功。只见他神走七窍八脉,双手翻掌向天置于头顶,左右交叠,然后气息游走奇经八脉,这便是玄门内功“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不二法门。过了盏茶功夫,他双掌翻转收回,置于膝上,也是左右交叠,平心静气习练内功。不一刻头顶便氲氤白气升起,只见赵相承闭目神情庄严,不为外物所扰,所以嗒然若丧,这也是修习内功的法门。

    好一会,忽地从对面牢房传出喊叫师父的声音。赵相承不以为怪,知道这是傅传书的声音。他不答应傅传书说话,因为他一直在想清兵如何知道上昆仑山密道,否则也不至于昆仑派沦陷,门人弟子悉数被拿,更可疑的是当时之事,众人神智迷离,仿佛中了迷香,精神意智不能自持,而失去招架还手抵抗的能力,以至于如此,被虏京师,是为平生之耻!怎不让人血脉贲张,气息难平。只是此事来的突兀,以至众人没有接到守山弟子警报,仓皇应战自是一败涂地,每每想到此,便扼腕顿足,痛恨自己无能,不能保全昆仑派声威,愧对师父林正眠,可是事已至此,也是无法。今夜白莲花要他放弃昆仑派于她凤凰于飞,远走天涯,从此再不过问江湖中事。他怎么能做的到,违背良智的事他是决然不会去做,有违本性,岂是他赵相承所为?

    傅传书在对过牢房,透过铁栅栏可见师父怔怔所思,不禁又叫道:“师父,适才那个叫做什么白莲花的女子叫你投降于清廷。”因为相隔甚远,加之看守牢房的狱卒在猜枚饮酒,以至他只隐约听到他们谈话只言片语,所以听得不尽不实。

    赵相承道:“她是白莲宗的宗主叫做白莲花。”傅传书道:“白莲宗?白莲宗岂不是天下闻名的邪教,听说行事诡异,每每杀人于无形。”赵相承道:“也不尽然,江湖传言多有不实之处。传书你可以过来么?”传传书诧异道:“师父,我在牢中怎么可以出去?”他心想是不是这些时日,师父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关得久了,神智失常了,说出语无伦次,有失常理的话。赵相承虽在黑暗之中,但是还是看得清楚,见傅传书脸上神情变幻,便知他心中所想,哈哈笑道:“传书,放心师父一时半刻不会便死。既使死也要传内功心法‘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功法于你。承天一时半刻未必就到,既使得到讯息咱们被押在此,也未必有办法救咱们出去。我怕死后无人得传这内功无上心法。”

    傅传书道:“师父你传我心法,可是我怎么出去呢?”赵相承道:“我教你缩骨法便可以轻而易举出来,可说不费吹灰之力。”傅传书听了满心欢喜,因为他知道这‘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内功心法是为本派不传之秘,只有历代掌门修习,旁人却无法一窥端倪,所以今次师父传功于他,是默许将来昆仑一派掌门之位是他的了,旁人无缘置喙。他心中能不欢喜?

    赵相承让傅传书仔细听他所说之话,照着去做,便可脱身牢笼,只是他心中升起疑问,师父有此神通,为何不出此牢笼?其实不是他不想,只是碍于身份,他如果一个人出去,抛下门人弟子让他情何以堪?如何面对历代祖师掌门,如何面对天下英雄豪杰?

    傅传书依法泡制,出了牢房,又进了关赵相承的牢房。赵相承满是期待,道:“传书,我传你这心法以后,可以轻而易举打通奇经八脉,将各个气息融会贯通,练习武功事半功倍,只是有一点传书你要铭记,为人处事,行走江湖,以仁义为先,不可以恃强凌弱,你知道么?”傅传书道:“师父,我记下了。”赵相承又道:“我知你一向心高气傲,眼底无人。以后这性格可要改一改,因为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更比一山高,所谓学无止境。”赵相承是从小看傅传书长大,他五岁那年铁匠傅广兴一病不起,唔乎哀哉去了。赵相承带传书去他坟前磕头礼拜,是为义父,因为没有傅广兴将他五年前送到昆仑派,他必死无疑。这些都是过往之事,回忆徒增伤感。他们表面虽为师徒,实则情同父子,赵相承视如己出,对傅传书关爱有加,不可谓不尽心。

    只见两个人头顶白气氲氤,赵相承将这内功心法尽数传他。过了盏茶,他收掌起身,一声轻啸,心无所累,了却一件心事,说不出的畅快。

    傅传书见师父一脸喜悦,殊无愁容,便说道:“师父,你难道坐困愁城,不欲出去?”赵相承道:“参破生死,不过如此。传书你回到牢房中自行参悟,武功多半是靠人领悟,你师弟袁承天他便天生异禀,领悟的快,有时会将为师所传武功自行融会贯通,是个不可多得之人材!传书将来你要在你袁师弟危难之时护他周全,不得让人侵害于他,你记住了么?”傅传书想师父一番言语多是褒奖师弟如何天资出众,心中便不快,心想师父他老人家偏心偏护,假若师弟在此,师父一定会将这昆仑派的无上内功心法“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传给他;原来在师父眼中我竟不如小师弟,他们从来都看我不起,只不说出口,现在只是无法才将这心法传于我,否则的话宁死也不传于我。他们合起来卑视我,怪我眼底无人,性情乖张,多所杀戮;可是我杀野兽有错么?你们都说我不好,我偏不,我要怎么做还要你们管?不错我心胸狭窄,不与人为善,你们都亲近小师弟,好,好的很!今次身陷牢笼,要你们全死,以偿我愿。

    赵相承透过隔栅但见傅传书席地练叻功,似乎专心一意,心无旁鹜,其实又怎知他心中所想。过好一会儿,但见他头顶氲氤白气升腾,心中甚是宽慰,心想传书这孩悟性还是好的,只是性格偏激,受不得气,心胸不够宽大,比之袁承天可差得远了,不如承天宅心仁厚,与人为善,处事周到,以理服人,是个英雄好汉,不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嗨,这也是无法,也许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只有以后循循教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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