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嘴。身下的铁穆耳似乎也睡熟了,嘴角微扬,鼻端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我强压住心中的惊诧不安,慢慢地,轻轻地从他的怀中脱身出来。穿上靴子,又把被子给他掖紧了些,方才轻手轻脚地跑到门边,打开门,啊,好一个晶莹洁白的世界。雪已经停了,门前的大树上堆满了厚厚的雪,地上的雪也有一尺来深,远远的青山都被大雪覆盖,在天际勾勒出优美的弧线。我是南方人,很少见到这么大的雪。心中大喜,忍不住跑出门,站在及膝的深雪中开心地转起圈来。
一个人走到我身后,将一件厚厚的白狐皮斗篷披在我身上,我回过头,是铁穆耳,他的身上也披了一件白色的斗篷。我想起昨夜的事,脸上不由滚烫,低声道:“二哥。”铁穆耳微微一笑,为我系上斗篷的带子,道:“四弟,不如我们一起施展轻功,到前面林子里去看雪如何。”我笑道:“好啊。”铁穆耳握住我的手,在雪地上飞跑起来,我全力施展步法,看看身后,自己在雪上还是留下了一行浅浅的印记,再看二哥留下的脚印已经极淡,若有若无。我喜道:“二哥,你的轻功已经快到踏雪无痕的境界。”铁穆耳笑道:“四弟过奖了。”我侧头看着他刀刻般的脸,坚挺的鼻梁,心如小鹿般跳个不停,见他回头看我,忙转头他顾。
走到前面林中,忽然有一股幽香从暗处飘来。“是梅花,”我大喜道:
“好啊,我们去踏雪寻梅吧。”铁穆耳笑道。拉着我的手,向林深处纵身而去。
几枝红梅开在洁白的雪花中,我轻轻走过去,伸手摘下一朵,送到鼻端,闻了闻,笑道:“怪不得诗中说,梅花香自苦寒来。这种香味果然不同寻常。”
铁穆耳道:“四弟若是喜欢,我便把这棵梅树移到四弟家中种下。”
我笑道:“不必了,梅是四君子之一,性本孤傲高洁,若把它移到深宅大院中,怕是要抑郁死了。哪里还能开出这样美丽芬芳的花朵呢?”
铁穆耳闻言,低头沉思起来。
我看那树上梅花颇多,口中念了几句罪过,伸手折了一枝有骨朵的。铁穆耳道:“要不要二哥帮你多折几枝?”
我道:“不用,只此一枝,小弟心中已有不忍。就让它们依旧在树上绽放吧。”
铁穆耳叹道:“四弟真是心地善良之人,只是世途险恶,害人之人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我闻言想到那些放暗箭的人。惊道:“二哥,莫非有人要杀你么?”
铁穆耳笑道:“那些宵小之辈,从未放在我的眼中,只是恐怕要连累四弟,不如等出了这川中,我便叫阿罕送你去云南吧。”
我急道:“二哥,你如今身在危难之中,四弟绝不能就此离去。”
铁穆耳看着我,眼中神色变幻不定,良久道:“四弟,谢谢你。”说完伸出双手握住我的手,放到他的胸前。两眼深深地看着我,我忽然心慌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挣脱他的手,转身飞快地跑了。
晚上,川中县的大祠堂内,坐满了前来看戏的乡绅富豪。今日演的是新剧《白蛇传》。几位乡绅言道:“这是什么剧,怎得从未听过?”另一人道:“听说是一个少年公子写的,是部新剧,不知好不好看?”正在这里议论,台上忽然响起乐声,戏开始了。白娘子带着小青缓缓登台,轻舒歌喉唱道:“今日我白素贞要寻找恩人,千年前他救了我性命,……。”
我和铁穆耳坐在楼上的包厢中,铁穆耳一坐下,便轻轻握着我的手,我的脸早已红得跟胭脂似的,又不好意思用力挣脱。看台下已经演到断桥相会那一节了。梢公摇着橹唱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啊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若是千啊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台下的人早已听得如痴如醉。我心道:好成功啊。抬眼看铁穆耳,他也正微笑地看着我。我轻轻低下头,不敢看他。过了许久,响起一阵掌声,叫好声。今日的戏已经演完了。观众们陆续出场。阿罕在身后道:“恭喜柳公子,这次募捐得了一千两银子。”我笑道:“太好了,可以给灾民盖好多帐篷了。”铁穆耳含笑道:“不如我们明日到大船上庆祝一番,我已经准备了蒙古奶酒和烤羊腿。不知四弟肯不肯赏光?”我低声道:“不了,小弟还要绘制这一路的地图,还要写下面的剧目。”铁穆耳道:“也不急在这一时,答应二哥好吗?”我含羞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他微笑的眼睛,心中惶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