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怎么说,这一段也基本快要修成,眼看着就可以和下段合拢了。
值得一提的,还是前段时间黄河决堤发洪水,白英冒险提前开闸放水。
他可不是瞎放水,而是做好了详细计划。
因为要搞束水攻沙,新河堤每隔一段距离,就设置了一个泄沙口,修建的有水闸。
泄沙口周围的百姓,早就被迁走了,此时正好用泄沙口泄洪。
黄河水裹挟巨量泥沙,从一个个泄洪口排出,完美化解了洪水。
“泄沙口选择的都是地势低洼之处,黄河泥沙可以将这些地方淤平,稍加改造就是良田。”
“河南境内有几处地方地势低洼盐碱重,有水也长不好庄稼。”
“我特意在这些地方设置了泄沙口……既能抬高当地的地势,又可以靠着充沛的水量,将盐碱压下去。”
“我粗略计算过,这次黄河改道,仅仅是泄沙排沙,就能改造出十几万亩良田。”
“后续有了黄河水灌溉,会有更多下田变成良田。”
白英拿着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一幅地图,将新河道沿岸的泄沙区都圈了出来。
陈景恪不禁点点头,其中有几个区域,在前世确实曾经饱受盐碱之苦。
有些地区,还诞生过好些模范人物。
希望白英这一次能成功帮这些地方,摆脱盐碱之害。
说起盐碱地,陈景恪也是头大,中国是世界上盐碱地最多的国家之一。
好像盐碱地的面积多达十五亿亩,排在世界前三的。
当然,这也和国土面积辽阔有关。
可中国的耕地面积也才十九亿亩。
按照比例来算,耕地和盐碱地的比例,达到了一点三比一。
属实是有点高。
这十五亿亩,要是有一半能改造成耕地,那将能养活多少人啊。
还好,前世我国的农业专家,在海水稻上取得了重大成就。
据说已经有上百万亩盐碱地,被改造成农田,耕种海水稻。
只可惜,他是魂穿,没能带点稻种过来。
要不然,光凭海水稻稻种,他都能混个神农的头衔。
接下来一段时间,走访了整个工地,亲眼目睹了这里的人是如何工作的。
没有什么得力的工具,一切全靠肩扛手挑。
几千个人一天的工作量,还不如一台挖机加一辆卡车。
所以,工业化才是人类的未来啊。
但现在谈这个词还太早。
算学是一切理科的基础,不将算学的基础打牢固,一切都是虚妄。
所以他才会组建算学班,并花费大量心思在上面。
壮大计官体系,只是顺带的目标。
真正的目的,是为理科打基础。
在工地呆了一段时间,陈景恪发现自己肉眼可见的邋遢了。
三五天也不洗一次澡,衣服脏的看不到原色,才会洗一下。
但随之而来的就是,皮肤开始变黑,身上也多了很多小动物。
直到有一次,在头上盲抓下来一只吸饱血的虱子,他才反应过来。
找来镜子仔细照了一下,发根上多了许多白色虱卵。
这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更多的是无奈。
环境就是如此。
他平日里已经非常注意了,可还是不知不觉变成了这个样子。
更别提其他人了。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剃发。
能减少头部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问题。
说的再夸张一点,仅仅是剃发一项,就能减少当前百姓九成的疾病。
可在这个年代搞剃发,太难了。
儒家又多了一项罪名。
就在陈景恪吐槽儒家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方孝孺。
陈景恪很是惊讶,道:“方兄,你怎么来了?”
方孝孺笑道:“景恪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开了一句玩笑,他才说道:“百姓有千万种苦,徭役堪称是最苦之一,我岂能不来一观。”
陈景恪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问道:
“可有所得?”
方孝孺说道:“确有所得,然并非我想要看到的。”
陈景恪疑惑的道:“你想要看到的是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方孝孺说道:“我想看到的是徭役真正的苦,但这次黄河改道惠及河南山东两地百姓。”
“征用的役夫,也全都是两地的百姓,他们都是直接受益人。”
“所以役夫们并不反感这次徭役,反而很高兴。”
“我是从山东过来的,那里的役夫很多都是自发前来修河堤。”
“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之事。”
陈景恪点点头,确实如此。
否则如此高强度的徭役,百姓们早就造反了。
正因为受惠的是自己,他们宁愿染病偷懒,也没有产生别的想法。
方孝孺继续说道:“我由此得出一个感悟,驭使百姓最好是以利诱之。”
陈景恪深以为然的道:“确实如此,百姓不怕苦不怕累,就怕辛苦付出无法获得任何回报。”
“关键是某些人还认为这是百姓的福报……”
方孝孺接话道:“剥削,这就是你所言的剥削可对?”
陈景恪说道:“对,这就是赤裸裸的剥削。不光剥削百姓的劳动力,还试图在精神上奴役百姓。”
方孝孺点点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继续道:
“本来我以为自己的感悟已经很深刻了,但了解了你在这里推行的轮休制度,又有了新的感悟。”
陈景恪饶有兴趣的道:“哦?什么感悟?”
方孝孺说道:“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
“人就如那弓,不可长时间拉开,也不可拉的太过。”
“否则精神和身体都会过度疲惫,非但容易生病,还会降低效率。”
“正如这一次修河堤,即便黄河改道之后他们会获益。”
“可长期的劳累,还是让他们临近崩溃。”
“驭民亦是如此,役使民力要张弛有度。”
“治国也同样如此,法不可太过,否则很容易演变成恶法……”
陈景恪是相当的佩服,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竟然这么会联想。
“方兄果大才也,某佩服。”
方孝孺矜持一笑,转而问道:“方才见景恪眉头紧锁,似有难事,不知可方面告知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