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你们还我儿来!”
那喊声甚至使海浪都震了一震。
声冲云霄。
老人扑了上去,只是年老体弱,甚至打不了林世豪、李石漱几下,便昏了过去。
却有更多的人扑上去,补上了一脚,三拳……打不到的,就有人上嘴咬他们的头皮了。
跟着黎青青去往台州,驰援圣京的,多是青壮年人。
有独子,有爱女,有当家的男人,有叛逆的妻。
多是小商人、工人、匠人之家的出身。
这些青年人是怀抱着建功立业,改天换地的梦想去的。
无一不优秀,无一不纯洁。
他们可以接受自己的孩子英勇地为理想而牺牲,却不能接受这些优秀的青年人,因为愚蠢的野心与私利,永远地葬身在金陵城下。
即使是没有子弟随去台州的人们,依旧为之恻然,许久地说不出一句话。
还有想起自己的亲朋故旧在金陵城中的,也跟着泣不成声。
一时哭声震广府。
“肃静————”
林若山却不允许人们此刻再有发泄悲痛的空余:
“诸君!英灵已去,生者却还要负重前行!叛徒与朝廷配合,瞒报圣京城破的消息,
以至于朝廷早早行兵,以至于半个月前,就已经逼近广东了!
诸位,难道你们想就此回到那个旧世界去吗?那个君臣父子的旧日去?”
自由军的青年们率先吼道:“不愿意!”
人群中,一些年轻人从极度的悲痛中,血气上涌:“不愿意!”他们跟上了自由军的吼声。
“不愿意!”那些痛失亲人的人们跟上了年轻人们。
“不愿意!”那些好不容易摆脱了王朝重压的苦人咆哮得更大声。
那些极少数的,事不关已的富人还在犹豫。
林若山冷冷扫他们一眼,提高声音:“诸位,圣京之民,无论贫富妍媸,男女老少,是迎合义军,还是反对义军,甚至是朝廷统帅王子腾自己的族人,自己的祖宅。朝廷都杀了个干净!金陵百万人口,至今只余下十多万!秦淮的河水都变成了红色,难道朝廷还会放过我们?!难道你们想见到广州的海水都变成红色?!”
“不愿意!”
富人们打了寒蝉,总算明白时至今日,早已无路可走,连忙跟上了众人。
见到广府群情激奋,林若山便挥手,声色如铁:“斩!”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刽子手,举起大刀,便猛然砍了下去——这些昔日的大商人,血溅旗帜。
林若山便将那沾满了血的自由军旗帜掷下台,纵声道:“今日起,不限年龄,不限男女,招兵!保卫广州!”
……
等到走下台去的时候,一个小孩子满怀仇恨地冲出来,要咬林若山,却被自由军士兵一把揪住了,小孩子对着正被自由军丢入海中的一具无头尸体,哭着大喊“爹爹”。
林黛玉在一边站着,已经沉默了一天了。
林若山温和地微笑着问她:“怕吗?”
她摇摇头,低声,如绷紧的弦:“我……我只是想到了……寿玉楼……”
“我早就说过了。玉儿——”林若山却不再看她,只是望着那个被拖走,送回他母亲怀抱去的小孩子,“我和寿玉楼是一种人。我们恨过去的世界。为此,不惜一切代价,不惜一切手段。”
他的眼睛黑沉沉的:“没有怜悯,没有犹豫。因为稍有犹豫,付出的,便会是这样的代价。”
他凝视着仍旧在刑台下痛哭着自己枉死孩儿的不少市民。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
黛玉忽然眼眶里含了泪。她知道,叔叔在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喃喃着后悔,他早有怀疑,却没有早一些动手。
但她更知道,此刻,叔叔,只是想说给她听,并不需要她回答。
……
等林若山走远了,林黛玉才走到那个还在挣扎的小孩子面前,对为这个小孩子苦恼的自由军士兵说:“你放开他吧。”
“可是……潇湘先生……”
“没事的。”
林黛玉弯下腰,拿帕子极轻柔地擦了擦小孩子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又取出一颗糖果给他。
小孩子大概是被她的容光和温柔至极的举止所震慑,一时安静了下来。
却听眼前这个如同他姐姐一样好看温柔的女人,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声
“唉。”
但是叹息声中却没有宽慰的意思。
林黛玉将那帕子放在小孩手上,向着招兵的方向,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