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清山就坐落在宝庆府城正南偏东方向,山并不高,胜在一个清字。
前任知府在的时候,曾经在南清山上修建了不少亭阁妙景,又引来不少名品菊花,遍植周边。到如今七八年过去,以至于南清山赏菊倒成了府城文人们秋冬之际最爱做的活动之一。
南门外官道上,一行共三辆马车轱辘辘地驶了过去。
在一行马车后头,又有一辆简陋的青布骡车不急不缓地跟随驶过。
骡车上,宋熠清朗的声音低低颂诗:“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这是唐朝大诗人元稹的菊花诗,因是要去赏菊,江慧嘉与宋熠在车上便论起了菊花。
说到菊花自然免不了要说咏菊诗,宋熠便提起自己偏爱这一首。
江慧嘉道:“我也极喜欢元稹的诗,尤其那一首《离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她细嚼诗句,感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一句,简直道尽了世间痴情。可惜写出这样痴情诗句的元稹,实际上却是最多情,最滥情,最花心之人。”
江慧嘉笑问宋熠:“鹤轩,你们读书人都是这样,言不达心吗?我瞧着,越是了不起的才子,越是能心口不一。可见文能载人这样的说法,也是做不得准的。”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宋熠沉吟了片刻,道:“许多人能写锦绣文章,有锦心绣口,但其为人却未必是真君子,这也不稀奇。”
江慧嘉道:“相比起元稹处处说深情,我反而更喜欢杜牧一些。至少他敢直言自己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薄幸便薄幸,何必好色薄幸了还偏要装深情专一呢?”
宋熠笑看她,江慧嘉也笑看他。
江慧嘉偶有奇妙言语,以当今世俗的眼光来看是叛逆又大胆的。
当然,这样的话她一般也不会对别人说,只会同宋熠说而已。
宋熠牵过她的手,轻揽住她的肩,笑问:“娘子这是在警告为夫么?叫我千万记住要心口一致,否则你必定会鄙视我?”
江慧嘉眼眸微动,笑道:“我才不会,鄙视你做什么?”
宋熠鼻间发出轻声,微挑眉。
江慧嘉道:“你若是要薄幸,我便连鄙视你的都懒得鄙视。”
宋熠笑道:“此时此刻,我本该用‘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一名句来表达心境。可惜娘子才刚将元大诗人口诛了一番,此时小生竟无话可说,这可该如何是好?”
江慧嘉眨了眨眼睛,也笑道:“我虽不喜欢元稹花心,但这又不妨碍我喜欢他的诗。”
宋熠只好拱手道:“可叹小生愚钝,说不过娘子。索性还是求饶罢,求娘子多怜惜小生则个!”
江慧嘉扑哧一笑。
呸!谁要怜惜你啊?
厚脸皮!
小夫妻两个斗斗嘴,只拿肉麻当情趣。
不多时,到了南清山脚下。
先前的三辆马车早等在那里了,谈元娘已经下了车,除去她带的一些丫头婆子外,另一个与她同行的却是她的兄长谈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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