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把脉时,一个小太监进来奉茶。
太子皱了下眉,小太监吓得当场打翻了茶盏。
茶盏盖子滚落在太子脚上,太子当时一脚踢开了茶盏盖,江慧嘉简直都要以为他要顺势再一脚把这小太监踢翻了,岂料他也只道:“下去,罚抄茶经十遍。”
这个惩罚,不得不说,很有那么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诙谐感。
太子他是在制造玩笑吗?
江慧嘉当时悄看太子,只见他表情一片平淡,不喜不怒。但江慧嘉知道,如果不是太子亲自出口的这句话,等待这个小太监的惩罚,必然就绝不只是抄什么茶经这样简单了。
太子看似是在罚他,其实是在救他。
不过,不沾尘埃般的太子殿下可能考虑不到,这个小太监,他居然不会写字!
当时,吓哆嗦了的小太监跪在地上,几乎要哭出来地焦急道:“殿……殿下,奴婢……奴婢不识字!”
江慧嘉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一旁,好险忍住了没有笑出声。
只见太子殿下停顿了片刻,才淡淡道:“不会,去学。”
听到茶盏落地动静的一个管事太监进了殿,接触到太子扫过来的眼风,忙道:“奴婢这就去安排。”说着,一边跟太子告退,这才拎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下去。
江慧嘉开了回眼界,心里由此而对太子有了新的认知。
一件小事证明不了什么,但多件小事还是可以证明,太子为人虽然淡漠,或许也说不上有多么善良,可至少,他心胸并不狭窄。
目下无尘也有目下无尘的好处,那就是,一般的事情他都不会随便跟人计较。
江慧嘉说不敢保证能根治太子的头风病,这样会得罪太子吗?
微微忐忑着等待了片刻,江慧嘉才听太子轻轻应了声,他似乎是风马牛不相及地反问江慧嘉:“你不怕孤?”
他就坐在那里,大马金刀的坐着,腰背挺得笔直,手放在膝盖上,似乎随意搭着,面上神情也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也难怪旁人怕他,或许人们怕的本来并不是他,而是由他身份地位附加而来的一切光环。
他的性情又显得太冷,太过拒人千里之外,如此难以捉摸,人们怎能不怕?
江慧嘉道:“并不能说不怕,然而民女确实并无十足把握,如此总不能随意捏造,欺骗太子殿下罢?民女说了实话,想必殿下也不会治罪一个说实话的人。”
太子道:“你不怕孤。”
先前用的是略带疑问的语气,这一次用的却是肯定语气。
他肯定地说了这四个字,随即嘴角微微一扬。
那一瞬间,江慧嘉简直都不知是该惊,还是该怀疑自己是不是幻视了。
太子嘴角微扬,他居然笑了!
笑得如此似有还无,清淡得倒像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微风吹活了玉雕人的刹那生气。
江慧嘉再定睛去看,就只见太子又恢复之前的淡无表情,他道:“你下去罢。”
平平安安地,江慧嘉离了东宫。
然而却一直等到回到平康坊,又再见到宋熠,江慧嘉才感觉到,自己是片刻从天上终回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