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本就存心要在京城树立起神医权威,并在医道上踏上巅峰位置的江慧嘉而言,一切风刀霜箭,都将是她不可避免要应对的。
区别只在于或早或晚而已。
她低调,不过是想稳步前行,减少风险。
如果低调带来的只是麻烦与轻视,那她又何必再低调?
但一味挨打,任由流言没有底限地肆意传播,那也是不行的,毕竟江慧嘉的确并不是真的神,她不可能治得好所有的病。
想了想,她又吩咐松风:“去寻一块大木板来,再备笔墨。”
这座宅邸被赐下来之前刚做过一次大修缮,后头第三进的院子里还堆着一些剩余的木料。
松风很快寻了一块大小合适的木板来,江慧嘉便拿起毛笔在上头写字。
字迹端正厚重,清清楚楚,江慧嘉特意避开了自己常用的柳体楷书和兰亭行书,改用了隶书。
写道:“余幼承师训,今开医路,沿袭古贤,复学神医扁鹊,故有六不治。”
“骄恣不论于理,一不治也;轻身重财,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适,三不治也;阴阳并,脏气不定,四不治也;形赢不能服药,五不治也;信巫不信医,六不治也。”
她直接套用了春秋战国时期神医扁鹊的“六不治”,很干脆地给自己,也给来求医的人们定上了规矩。
既然满京城都在传她是神医,那她总得拿点神医的格调出来,可不能再像当初在宝庆府的时候那样,处处受人轻视了。
一点脾气都没有的,那还叫什么神医?
这要真是来个什么人都给治,那江慧嘉可以想象,自己以后的麻烦会是何等的没完没了了。
人家给她挖了坑,她虽然想将计就计,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改变,就直愣愣地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个六不治写出来,白果还有点没大看懂,就央着江慧嘉给她解释。
江慧嘉道:“一,骄横无理,不遵医嘱之人不治;二,重钱财胜过生命之人不治;三,饮食无度,生活不规律之人不治;四,心气不足,神明错乱之人不治;五,药不能进,必死之人不治;六,迷信巫术之人不治。”
这只是简单的解释,还有更深入的她就不细说了。
白果脱口道:“脾气这样大,是不是会太招人恨呀?”
直白的话一出口,她又连忙捂住嘴,转了眼珠子,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小心用眼角余光打量江慧嘉。
并期期艾艾道:“娘子……奴婢也不是那个意思……”
江慧嘉没生气,只也斜睨她笑:“世人偏就如此,你好声好气地,他们当你要求着他们治病,偏还不信你。你满身脾气,人家反倒是将你往神坛捧呢!”
又思索了片刻,她本来是还想在这六不治下头再加点什么的,但思绪一转,她很快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借用古代神医的规矩,那叫有理有据,旁人就算说她狂傲,但只要有狂傲的资本,狂傲又何妨?
可要是自己再拿先贤的话做添改,这“有理有据”又会变成“无理无据”,反而不好。
江慧嘉便收了笔,又吩咐松风:“这木牌就挂到外头大门口去,你再同门房好生解释一遍这六不治的意思,若是有人来问,叫门房仔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