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显然错估了两人如今的心性。
一个重活一世乃是喋血而来。
另一个早在三百年前烧毁寻芳殿后便再不复当年君子不争之境。
介勒真人已由子长带回天界审判处以死刑,他们如今仅剩的切入点,只有宜春镇散仙程双宁。
许是平泽离开的时间太久,原本独自返回家中等待的慎谦星君竟亲自下界来寻,元菲瞧在眼底不免打趣:“慎谦星君当是连两个时辰密友谈心都等不得。”
慎谦为人英武,却并非莽撞武夫,亦是学着四书五经考取武家功名之人,闻声亦是笑道:“平泽修为不算强劲,太晚归家若遇恶兽,终是凶险。”
大抵青龙军中人“过度护妻”的毛病都随了他们主将,总是担忧所爱之人遭遇险境。
即使螭浮无数次提醒青俞他已是神君,他依旧从不让他独自一人从绝圣天返回汉江。
若是逢着他当值脱不开身,螭浮必然会被逼迫留宿子长永昭殿内。
此刻看着慎谦如此焦心,元菲只觉都是青俞教出来的“恶习”。
不过既然人家相公都来接了,她倒也不好再长留平泽,只得亲自相送。
与夫妇二人告别后,眼瞧着天都茫茫露出晨曦微光,元菲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天帝佬儿应该没空盯着她非得立即上任,两夜没睡,今日定得先睡个天昏地暗再说。
和渊很熟练地在庙中寻到了拜垫铺在一处,元菲见状不禁惊叹,她竟从没发现灵隐山神女庙中连用来跪拜的拜垫都没有,入目唯有几张草席。
“好不容易抱上的金大腿,我都没能亲自享受过,就被天帝佬儿赶走了。”
元菲嘟囔着这句话附入神女像中,连和渊的回应都没听见,便已昏昏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究竟睡了多久,直到闻到一股醋香,方才缓缓睁开眼。
天色暗淡,唯有外间点点灯火,竟是到了晚膳时分。
供品桌上摆着元菲熟悉的西湖醋鱼,另外两盘菜她却从未见过。
只从神女像中倏地冒出半边身子:“神君,这些都是什么。”
“栗子炒子鸡,东坡肉。”
元菲顿时食欲大振,脱离神女像凑近桌前:“我知道东坡肉,是那位修建苏堤的诗人所创制。还有那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也是他所作。”
虽说并未好好游历过人界,但元菲对人界的了解向来丰富,信手拈来几句名诗不算稀奇。
但今日她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般絮叨不停,从“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到“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最后又想起那篇“湖心亭看雪”,好生羡慕。
两人离开前将近五月,如今恰好逢着十一月末,已入了冬。
去年假元菲倒是遇上了雪西湖,但元菲并未亲眼得见,难免觉着遗憾。
和渊握着竹筷的手微微收紧,犹豫片刻还是决意不告诉她,昔年于括苍派修道时,早不知于西子湖畔看过多少次雪。
但元菲如今也不知是学会了读心术还是如何,将碟中最后一块东坡肉夹走后眯眼看向和渊:“神君想必看过许多次,而且是和岚雨一道。”
毕竟他们下山历练,不可能独自行动。
和渊握拳,抵唇咳嗽两声:“师门人数众多,记不清还有何人。”
元菲顿时鼓起脸颊:“哼,就是有岚雨。”
说着又捻起鱼骨上挂着的最后一片醋鱼:“反正整个余杭,神君都和岚雨一起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