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官家女子,自然逃不过选秀一事。
但越白菲自幼长于玉门关外的广阔天地,如何受得了深宫束缚,是以越白宗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送她去参加选秀。
越白宗乃是越冯正妻之子,原本还有两位幼弟,但都夭折。
而他母亲齐氏,也为此心神俱伤,早早离世。
越冯从此并未再娶,只安心抚养越白宗长大,直到越白宗考取武举又娶妻成家,自立府邸后,方才有了罕依进府。
那时越白宗已然懂事,也希望父亲身边能有一贴心人照料,因此对罕依十分礼遇,当她是丞相府主母般尊敬。
算来越白菲比之越白宗整整小了十六岁,可谓长兄如父,宠爱非常。
他早就物色了河西都护府中的长史大人作为妹婿,等选秀之事落定,便让两人成婚。
这些年越白宗一直对外谎称家中幼妹体弱多病不宜见客,而越白菲每逢出行也定是男装,从不曾有人见过她成年后的真实样貌。
如此筹谋,为着就是选秀时能用别人将越白菲替换下来,之后再让她以将军府远方亲眷的身份出嫁。
在玉门关外寻到元菲时,越白宗瞧着她全身除却遮蔽身体的一层裙衫外并无任何能表明身份之物,只当这是位孤女捡回了将军府,好心救治。
他这些年暗访了不少与越白菲形貌相似的贫女或是孤女,多数接到府上来住个三日便能看出不适合。
无论言行举止还是周身气质,都离高门贵女差得远。
若是愿意认真学习改善便罢了,各个好吃懒做不学无术,成日做着白日梦以为自己交上了好运。
因着教习嬷嬷并不会立刻告诉她们在此学习是为了代替越白菲选秀,甚至还有几个试图勾引越白宗,给他做妾。
这些个“妖魔鬼怪”们,自然统统都被越白宗的夫人欧阳洛洛赶出府去。
眼看还有两月便要到选秀之日,越白宗夫妇急得焦头烂额,幸而在茫然无措时,遇上了元菲。
她虽失去记忆不记得任何事,可仿佛与生俱来般自带贵气,比之过于活泼自在的越白菲还要更典雅端庄。
欧阳洛洛为此生出不少疑心:“宗哥,我总觉得这姑娘许是西域某国的公主也说不准。你这些日子派出探子查访鄯善,于阗与疏勒等地,可有得知什么风声?”
越白宗立于窗边,听得不远处传来越白菲与元菲的谈笑声,摇头道:“不曾。诸国近日来一片太平,唯有龟兹太子定挈归国参与老国王葬礼后重返长安,自动放弃继承权一事,算是动荡。”
定挈乃是龟兹太子法号,他钵依佛门数十年,早就不再心系国王之位。
即便如此,他时隔十五年再返龟兹,还是在首都延城引起轰动,传遍丝路。
“可她瞧着,确实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出身。这般轻易送进宫去,若有朝一日查出些什么来,当是欺君之罪。”
欧阳洛洛所言越白宗又如何不知,但他其实想好了万全之策,只不过于心不忍:“沙州前去长安路途遥远,途中遭逢乱贼以致丧命,我越家便再无适龄女眷。”
越白宗侧首,见欧阳洛洛面露震惊之色:“宗哥,你我疼惜白菲,将她视若掌上明珠。但那位姑娘同样也是父母兄嫂眼中无可替代之珍宝,万不可如此行事。”
更何况:“你将她从沙漠中救回,当时大夫见她重伤以为活不了了,她却能在府上恢复康健,不能不说是她与将军府的缘分。”
沙州地处河西最西边,其间有处漠高石窟,前朝便已开凿,多年来无数僧侣修行隐居于此,致使佛法之学长盛不衰。
无论越白宗还是欧阳洛洛都常于年节时分前去石窟拜谢菩萨庇佑,府中亦放置数卷佛经,如何不知佛家最是讲究缘法。
听闻欧阳洛洛此言,越白宗终究还是妥协道:“目前未得到任何消息,那便认定她并非来自西域诸国。你且提醒她,无论如何,都得谨记自己是越白菲一事。”
“那是自然。”
从元菲醒来到今日已过了半月有余,她与越白菲姑嫂二人相处得都还算不错,在得知自己会作为越白菲替她入宫时还觉得十分诧异:“听教习嬷嬷说,长安皇宫中金碧辉煌,荣华不尽,为何白菲要将这等好事相让与我?”
因着元菲这双眼睛如金绿宝石般泛着碧绿通透,因此越白菲给她取了个龟兹名字祖慕热蒂,翻译过来便指“绿宝石”之意。
“我的好热蒂,选秀对大多数人而言确实都是好事。但我从五岁爹娘身死后就跟随兄嫂来了关外,习惯了自由自在。”
越白菲将口中的葡萄吞入腹中,方才又道:“叫我到那四四方方的宫城中成日守规矩尊礼法,倒不如直接杀了我。”
元菲闻言不禁失笑,越白菲不喜欢那宫城,但她反而觉得挺好奇。
她被将军带回府上医治才从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本也该好好报答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