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儿心下一急,夕若烟却不理会她,已兀自朝前去了。
“夕御医。”
身旁一列侍卫整齐走过,在经过夕若烟身边时,均是齐齐停下抱拳恭敬唤了声,夕若烟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众侍卫整齐一列,刚转身走出不过几步,夕若烟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唤住:“等等。”
“不知夕御医还有何吩咐?”一列侍卫瞬间停下步伐,为首的一名侍卫转过身来,对着夕若烟拱手道。
缓步上前,夕若烟在一列第三位侍卫面前停下,精明的目光上下打量,忽而道:“瞧着眼生,可是新来的?”
声音淡淡,却着实是把那突然被点到名的侍卫给惊了一惊,乍一发现夕若烟问的是自己,慌忙恭敬回道:“回夕御医,奴才刚入宫当值不久,所以夕御医见着眼生。”
“原来是这样啊。”夕若烟莞尔一笑,目光忽然下滑落在那侍卫腰间上,状似好奇的问道:“你这腰间的玉珏倒是别致,做工也挺精良的,只不过,”夕若烟顿了一顿,才道:“为何,却只有半块?”
那侍卫似是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玉珏,起初一愣,最后才如实回道:“回夕御医的话,这玉珏是奴才祖上传下来的,到奴才这已经是传了好几代了。原本这玉珏也是好好的一整块,不过在前些日子出了变故,故而才成了这碎了的一半玉珏。”
“原来如此。不过我瞧着你倒是个眉清目秀的,像是读书人,反倒不像是个拿刀执剑的习武之人。”夕若烟话语淡淡,可语气间却无不是暗藏着试探的意味。
那侍卫似也是发现了夕若烟的想法,垂下头犹豫了良久,却始终没有道出一个所以然来。众人皆是看着,夕若烟若是再继续为难下去,反倒是成了刻意刁难了,“也罢,我不过只是随口说说,你大可不必介怀。”
“若夕御医无事,奴才还要继续去巡逻了。”
“去吧。”
一行侍卫拱手告退,夕若烟站在原地望着众侍卫离去的方向,明亮清澈的眸中一丝怀疑一闪而过。庆儿走上前来,望了望自家主子,又望了望侍卫离去的方向,摸了摸头,却是有些摸不清楚情况了,“主子在看什么?那个侍卫,又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目光望着远处,夕若烟缓缓勾起唇角,微微摇头:“我忽然之间想通了一件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
“啊?”庆儿诧异。
“今天的赏花之行就到此结束吧,你现在就去找洛寒,让他帮我查清刚才那个侍卫的底细,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另外还有一事……”夕若烟挥手示意庆儿走近,低头附在她耳畔低语几句,庆儿连连点头,应声后当即便去办了。
话说庆儿腿脚也是麻利,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便带着消息回了景祺阁。
“我去问过二公子了,二公子说,那侍卫是两月前入宫的,名叫聂辰。祖上一直居住靖安城,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父亲曾经还是个秀才,也算是出自书香门第。可是三年前聂辰的父亲得了重病,几乎花光了家中的所有积蓄,能卖的都卖了,还负债累累,可最终也没能挨过年关,去世了。聂辰的母亲以一己之力扛下了家中所有的债务,白日要去酒楼的后厨里洗碗帮工,夜里还要给人洗衣服做刺绣,这样一来二去的,没多久就累垮了身子,第二年也跟着去了。
聂辰在两年间相继失去了两个至亲的亲人,自此后一蹶不振,书也不读了,反倒是整日里的借酒浇愁,渐渐的也没了个人形。”提起聂辰的过去,庆儿也难得的对着一个陌生人生起了一些同情,叹了口气,道:“说来他也是个可怜人,明明瞧着是个中举的材料,可是谁又能够想到一夕之间连失双亲,一般人,谁能承受这样莫大的打击。我还听说,那个聂辰母亲死后,那些人看聂辰孤身一人还不了债务,竟然一窝蜂的将聂家搬了一个干净,人去楼空,才是无比的凄凉。”
对于这个初次见面的聂辰,要说有多大在意还真是没有,只是听庆儿提起这样一段往事,纵使是对他有着怀疑的夕若烟,也免不了对此有些感伤。
“听起来确实还是挺感人的,只不过,既是读书之人,又是如何入得了宫,成为这执刀护卫皇宫的侍卫的?”
庆儿一愣,半晌后才觉得这话颇有些道理,当即也觉得有些奇怪,“说得也对啊,一个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若真是有当侍卫这料,当初也就不至于让他母亲一人扛下这还债的重任了。”
两人一时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倒是夕若烟率先打破,“行了行了,既然想不透,那就日后再想。除了这些,你可还有些别的消息?”
庆儿默了一默,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漏下的了,这才又想起另外听到的一件事,“有件事主子可能不知道,说来也是巧了,这个聂家原本也是小门小户的,纵然家中有个秀才的爹,却也不足为奇,与那楚将军府更加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可是啊,这巧就巧在这儿了。聂家与将军府原属两条街,根本就不在一条道上,可这聂家位于巷尾,正对面恰恰就是将军府的偏门,你说这巧是不巧。”
“天底下,还真有这等巧合的事情?”夕若烟微微眯了眼睛,十指纤纤落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俨然是对此事有了另样的看法。
“自然是真的。”不明白夕若烟的用意,庆儿确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些可都是二公子费了心思去查的,半点儿不会出错。”
抬头瞧见庆儿一本正经的模样,那着急说清的样子分明就是担心怕她会不信,夕若烟见了也忍不住一笑:“好了,此事暂且放在一边吧,另外一件事情,你可有办妥?”
“我照了主子的吩咐去了敬事房,可公公们不给看,无论我如何巧言利诱都是无济于事。我想着既是主子特意吩咐,那此事便一定十分重要,便私下里央了玄公公帮这个忙。原簿我是拿不到的,只好抄了几页过来,希望有用。”边说着,庆儿边从怀中掏出一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来。
夕若烟伸手接过,不放心的问:“这事可有让皇上知道?”
庆儿闻言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与玄公公交情也不错,他答应我了,除非是皇上刻意问起,否则,这事他是不会说出去的。”
“既如此,便好。”得了一个准信,夕若烟也算是稍稍有些心安了,这才打开那叠宣纸仔细的看了起来。
“主子让我查侍寝簿子做什么,可是有了什么怀疑?”瞧着夕若烟看得认真的模样,庆儿忽然一惊:“该不会,主子是怀疑楚昭仪吧?”
夕若烟闻言立时抬头看向她,庆儿惊觉自己失言,慌忙捂了嘴垂下头去。夕若烟也不同她计较,可这纸上的记录一一看下来,确是叫她的脸色变了三变,到最后更加是满脸怒色难掩。
忽而“砰”一声,夕若烟拿着那叠宣纸的手重重拍在案桌上,脸色难看,俨然已是动怒的模样。庆儿不知所以,被这突来的声音一吓,更加是不明其所以然了,“主子,你、你怎么了?”
“好一个巧舌如簧的楚昭仪,好一个胆大包天的楚玥,我看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夕若烟满面怒色,微微眯起的眸子里杀意迸现,俨然,这个楚玥是真的挑战到了她的忍耐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