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上几分。
不过片刻顿足,下一刻已大步朝着六角凉亭的方向而去。
远远便感应到身后有脚步临近,男子紧了的拳头又在片刻松下,久久,男子转过身来,竟是多日不见的楚训。
“夕御医。”楚训率先开口打破平静,只是今日这次见面不比从前,或许曾经的交情相加,可在这事面前,怕也是不值得一提。
夕若烟顿足,目光炯炯望向面前不过三尺距离之人,心头顿时五味杂陈,久久才道:“我只问你一句,聂辰的事情,你是否早已知晓?”
“是。”楚训答得干脆利落,似乎是早已知道她会有此一问般,一个“是”字,更像是排练了许久,不等她话音落下,他却已下意识的便回答出口。
锦袖下的玉手紧了又紧,夕若烟努力克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揍人的冲动,又问:“那楚昭仪有孕之事,你是否也是早已知晓?”
不同方才那般干脆,这一次楚训却是犹豫了,半晌才复又抬头,道:“不管我是否早就知情,她是我妹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答应过爹娘,一定会好好照顾她,护她一世周全。”
“好一个护妹情切的楚训,好一个糊涂愚蠢的楚大将军。”夕若烟冷声一哼,此刻是再也压制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愤懑道:“皇上待你不薄,你怎可如此忘恩负义?楚玥既是昭仪,那便是皇上的女人,可她竟不知检点与人苟且,如今竟还珠胎暗结,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皇家脸面何在,皇上威严何存?你们兄妹二人,又如何对得起楚氏一族的列位先祖?你们是在给皇家蒙羞,亦是在给楚氏一族招来灭顶之灾,你可知道?”
夕若烟一番义愤填膺的话说得楚训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此事若有一日公招于天下会带来的后果如何他不是不知,楚氏一族的声望名誉他不是不要,可这,却不能是踏着自己亲妹妹的尸体才能得以守护,若真是如此,他又如何能够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
此事是他们错了,可玥儿的命,他亦要拼上全力护上一护。
楚训久久沉默不言,夕若烟心中只是越发的恼火,“你现在这算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因为担心我会拿此事去寻楚昭仪的麻烦,又或是担心我会将此事告诉皇上而特意约我来这儿?好啊,我来了,也给你机会了,你又打算如何解释?”
“我……”楚训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忽然什么也说不出口,原本准备好的措辞,可在这个有着玲珑心的女子面前却显得一无是处,苍白而又荒凉。
见他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夕若烟才是真的恼了。这次楚玥的做法已是彻彻底底地激怒了她,纵然杀她千百次也万不可解气,若非不是曾经楚训也算是有恩于她,否则,今日她是决计不会来这儿的。
可如今倒是好了,她来了,机会也给了,他却又是一味的沉默不言,既如此,那么谁也帮不了他。
夕若烟失望地摇了摇头,晶莹的眸中是难过,是叹息,还有一丝仅对于楚训自己的失望,终于,她打定主意转身离去。
始终沉默的楚训遥遥望着夕若烟转身离去的身影,心中天人纠葛许久,才出声唤住:“等等。”
前进的步伐因着那一声而刹那间顿住,夕若烟不曾回头,却始终还是心软了。或许是因为楚训往昔也曾尽心尽力地帮过她,或许是当初祁府遭人陷害时他出手相助的恩情,也或许,只是单纯的看在那个未出生,却极其无辜的孩子的份上。
“不如,你听我讲个故事吧。”
身后,楚训极轻的声音随着微风飘来,夕若烟回头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他,颇觉得有些好笑:“这个时候你还要给我讲故事?”或许是意识到他接下来要讲的故事是有关于楚玥与聂辰的过去,遂也敛起笑容,举步朝着亭内步去:“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好。”
如夕若烟心中所想那般,楚训接下来要说的,果真是楚玥与聂辰两人之间的那一段往事。若非今日不来,她竟是不知,看似胆大包天的背后,不过也只是情之所至,身不由己。
原来楚家一门乃是镖局出身,楚父靠着一身武艺给人到处走镖为生,楚母也并非一般闺阁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反,楚母亦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奇女子,可谓巾帼不让须眉。楚父靠着一己之力白手起家,成立了楚氏镖局,膝下一儿一女,一家人其乐融融。
楚训自小便不同于别的小孩子,他天资聪颖,十五岁起跟着楚父在外走镖,直到十八岁那年楚父押镖遇到山贼,楚家二老竭力护镖也仍旧损失惨重,最终一行人,也只护得了楚训一人平安活下来。自此之后,楚训便关闭了镖局进入了军营,这么多年来,也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勇猛杀敌,一步步走到今天,成为了万人敬仰的大将军,而楚玥与聂辰之间的往事,也不过是楚训从军之后才发生的。
在大将军府未曾扩建之前,原先不过是个小小的镖局,所谓的偏门,也正是当初镖局的正门,这也足可以说明,为什么庆儿会查到聂辰的家就正对着大将军府的偏门。
楚家二老归天,楚训从军,年幼的楚玥是楚府的管家一手带大的。身边没有了亲人的陪伴,楚玥那些年活的也很孤独,直到遇见了聂辰。
受家里熏陶,聂辰也是个饱读诗书之人,文采滔滔,行君子风,做君子事,心中亦有宏伟抱负,直到家里突逢变故,聂辰才开始在一夜之间判若两人。流连酒肆赌馆之地,就连家中仅有的一些物资也被他拿去变卖,成为了赌桌上的银两,之后又被人追/债几乎打得半死,若非不是楚玥相助,恐怕聂辰早已是奔赴黄泉,寻他归天的父双亲去了。
后来楚训受封怀化大将军职衔,朝廷兴建了将军府,楚玥与聂辰一事才渐渐露出了水面。原本楚训也并非那种顽固不化,只追求门当户对之人,奈何聂辰遭逢变故之后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变买了所有家产不说,就连楚玥抵押了所有珠宝首饰为他还债却也不够赎回他卖出的聂家老宅,最后还是楚训出面为他赎回了宅子,又摆平了那些日日上门来催债的人。
经此一事,原本便不看好两人的楚训更加是下定了决心棒打鸳鸯,再加之几月前皇上选妃,为了不让自己的小妹所托非人,楚训这才在再三衡量之下,狠心将楚玥送进了皇宫。可这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有想到聂辰也进了宫,甚至再次与楚玥相见,以至于发生了后面那些个糊涂子事。
时至今日夕若烟方才弄明白,为何一个进了皇宫的女人,非但不想着该如何争宠得到圣上眷顾以此来光耀门楣,相反如楚玥这般不争不抢,一心只图个清净的,原来并非是想明哲保身,而是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侍寝伺候皇上,又何来争宠一说?
楚玥啊楚玥,为了一个聂辰,就当真是枉顾圣意,连命都不想要了吗?
“事情就是这样,可我没想到,聂辰竟然会进了皇宫,甚至会……会……”楚训重重叹了口气,既无奈又后悔。
是他思虑不周,竟是没想到二人早就已经互许终生,更没想到,玥儿就算已经进了皇宫,成为了皇上的妃子,心中却也依旧放不下那人,竟为此而做出这等糊涂事来,连性命都不打算要了。
弄到此般地步,也是他这个做哥哥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