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钱来发道:
“兵在精而不在多,我们人数虽少,战力却强,且接刃对阵,同时也关系到策略的活用和机运的好坏,并不是一加一便得二的事,卢毓秀,我不想再邀帮手了,你该明白,天下之债,最大莫过于人情债,尤其眼前‘红河套’之行,生死交关,还是越少牵扯越妙!”
卢毓秀立刻感受到自己在钱来发心中的份量了,他神色倏振,脊梁挺起:
“是,大爷顾虑极是,待要如何作为,我们全凭大爷吩咐。”
钱来发胸有成竹的道:
“这一次对‘红河套’‘柴家府’的狙袭,计划并不复杂,就只行动的方式与时机要加斟酌,以寡敌众,待求胜算,最重要的原则无非是一个奇字、一个快字,至于人手的分配,明天等我和楚姑娘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提到“楚姑娘”,卢毓秀又不自禁的脸上一热,讪讪然别过面孔,不敢正视钱来发,情形看在鲁元标眼里,免不了又贼嘻嘻的笑了起来。
房中,钱来发的声音降低了,他在分析“柴家府”的战力,点明对方的重要人物,同时,也把上次自己的经验做了一番叙述……
五个人——钱来发、楚雪凤、鲁元标、卢毓秀和焦二顺,又来到“红河套”,又来到这座平岗上,大树底下,面对的,正是那条通往“柴家府”的道路。
上次来的时候,是初秋的序令,炎阳高照,秋老虎的炙热逼人,这一遭,已是秋末入冬,寒风萧瑟,隐冥里,那股子杀气便觉冷锐了。
钱来发穿着一袭金丝银线交织成的锦袍,足蹬亮缎粉底鞋,看上去华丽非凡,幸亏不曾载上他那些珠宝翠玉的佩件,否则,不像来交锋对阵,倒像是赴宴来了。
楚雪凤依旧混身素白,当然衣裳的料子改了样,不再是炎暑时的纱麻织品,而换成了密实的丝绒,外罩着里衬白狐皮的披风,形态仍是那等的飘逸爽静,韵致味道十足,和钱来发这么一搭配,颇有富贵逼人的架势。
然而眼前来到“红河套”,乃是来拚命,并非展示富贵来的,所以大家的神色都十分凝重,尤其焦二顺,紧张得不停吞咽唾沫。
卢敏秀裹着一件黑色罩衫,冻得一张瘦脸越发青中透白,他悉卒着鼻子,站到钱来发身边,指了指岗下仍然看得出灾后焦肃残痕的“柴家府”道:
“就是这里么,大爷?”
钱来发道:
“不错,下面那五幢排列成星形图样的楼房,便是‘柴家府’的老窑。”
卢毓秀仔细观察了一阵,低声道:
“那场大火烧得不轻,隔了这么久,还看得出祝融之后的痕迹来……”
笑了笑,钱来发道:
“这段日子里,他们已经大力整建过了,否则,场面犹要凄惨,你不知道当时起火的情形,乖乖,直烧得半爿天都泛了红!”
卢毓秀不觉瞄了楚雪凤一眼,楚雪凤淡淡的道:
“是的,火是我放的。”
鲁元标紧了紧披在身上的粗毛大衣,呵了口热气:
“楚姑娘一副葱白水净的俏模样,倒真叫人想不到还能施展这种手段!”
楚雪凤似笑非笑的道:
“你没听说过,天下最毒妇人心?女人发起狠来,比男人犹要狠上十分,可别被她们的外貌给蒙骗了,表里往往是两回子事!”
鲁元标舐舐嘴唇,愣愣的道:
“我是不会受骗,这辈子我也不曾被女人骗过,只是姓卢的要多小心……”
卢毓秀冷冷的答话:
“老鲁,要扯只扯你自己就行,夹枪带棒的冲着我来干什么?”
收回俯瞰的目光,钱来发插进来道:
“你两个都给我少说一句,娘的,什么节骨眼了,还在这里瞎纠缠!那焦二顺,你注意到柴家府左近尚另有通路通到外头么?”
焦二顺忙道:
“‘柴家府’往外走,好像就只眼前的这条路,除非他们宁愿穿越田间小路,那就不敢说了。”
钱来发摇头道:
“他们没有理由舍大路而走小道,因为他们根本不会预料到有人来打埋伏。”
搔搔头皮,焦二顺迟疑的道:
“来发爷,你老能够肯定‘柴家府’的人什么时候出马上路?”
钱来发道:
“我怎能肯定?总归不会太久吧。”
焦二顺陪笑道:
“我说来发爷,天气是这么个冷法,我们又摸不准人家确实的启程时间,难不成就窝在此干耗?”
—边,楚雪凤笑了起来:
“当然不能幕天席地的守在这里枯候,待会儿,我们就得找个足堪栖身避寒的地方。你放心吧,包管冻不着你。”
焦二顺解释着道:
“楚姑娘,你可别误会我熬不住苦,我的意思是与其耗在这里,倒不如抽冷子杀将进去,学上次一样,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这一遭,又是钱来发说话了:
“不行,在‘柴家府’没有明显的侵犯行动之前,我们不该抢先下手,这次的情形和上次不同,上次我们拥有足够的攻击理由,这次只是闻风而已,如果事实尚未明朗化以前便再度进袭,传出去就变成我们在挑衅了……”
焦二顺迟疑的道:
“怎么才叫做‘明显的侵犯行动’?就算他们出马上路,却不承认去袭击我们,难道我们就下不得手了?如此一来,吃这趟辛苦岂非白搭?”
钱来发哧哧笑道:
“问得好,小子,我便明白说与你听,从‘红河套’前往我们那块地方,共有三条途径,只要‘柴家府’的人马转这三条路的任何一条,我们即可判定对方的侵袭意图,从而展开狙击……”
楚雪凤继续往下说明:
“来的时候,我和大佬沿途就在注意可能的伏袭地点,当然‘红河套’本地也包括在考虑之列,但经过这一阵观察,此地设埋,并不十分理想,总之一切尚在未定之天,一朝发生状况,只有随机因应了。”
长长“哦”了一声,焦二顺道:
“原来二位是这么个打算,楚姑娘,这就是说,非要等到对方出来,而且确定了他们的前进方向,在此之先,不能动手?”
楚雪凤点头道:
“不错,因为大佬要先站稳立场,在不落人口实话柄的情形下才稳扎稳打。”
焦二顺搓着自己一双又冷又麻的手掌,道:
“楚姑娘,能不能,呃,先摸进‘柴家府’去探探风声,搂个底?”
钱来发拂袖接话:
“谁去,你去么?”
微微哈腰,焦二顺笑道:
“说不定我能摸出点头绪来哩,来发爷,也强似大伙儿在此干熬——”
钱来发道:
“你给我老实点吧,没得八字沾不上一撇,人倒掉了进去,那焦二顺,我宁可耗在此地干等,也不找这个麻烦!”
说到这里,他转向鲁元标道:
“你值第一班,鲁元标,等我们找妥了住宿之处,再着人前来换你!”
鲁元标忙道:
“要是在此地之前有了情况,大爷,我可怎么知会你们?”
钱来发皱起眉道:
“不用知会,你只管暗里缀着对方就行,反正就在那几条路,我们追得上,问题是,天下岂有如此凑巧之事?”
鲁元标干打哈哈,还未及多说,钱来发已带着其余的人走了开去,卢毓秀临时回身,冲着鲁元标一伸大拇指——却是倒指向下。
离着平岗往南去,约模里把路远近,有片林子,林子沿着一道斜坡生长着,许是天寒地冻的关系,林木显得较为疏落,且枯叶遍地,林间就空置得有一幢草寮,这幢草寮尚不算过于破败,顶棚部位虽有几处裂隙,避风防寒倒还使得,焦二顺将其中鸟兽粪秽匆匆清理过后,已可凑合栖身。
人住进草寮,马匹牵往寮后,下一步,卢毓秀就赶去替换鲁元标把风了。
傍黑时分,焦二顺就在草寮之内拿石块砌成一个简陋的炉灶,取出随身携带过来的轻便铁锅,用林中检拾的干柴起火,先烧水泡茶,再把布囊里的—包腌制碎羊肉取出,合着面粉,熬煮了一锅浓浓的疙瘩汤。
也不知焦二顺在疙瘩汤里加添了什么佐料,汤是又稠又香,面疙瘩更细如米粒,盛在碗中,犹自沸烫翻滚,配着烙饼、切片的酱肘子,盐水花生等入口,端的适胃充肠,美味之极。
盘膝坐在—堆枯草上,钱来发唏哩吁噜业已干下三碗面疙瘩汤,外带半斤烙饼,十片酱肉,他放下瓷碗,抹—把嘴,长长叮了口气:
“他娘,这冷的天,处在这样的境地里,犹能吃上如此—顿,也真叫不容易了,那焦二顺,你果然有一套。”
一口一口,轻啜着疙瘩汤的楚雪凤,向焦二顺投去盈盈—笑:
“我们待在这里还不知道得待几天,焦二顺,你不会只让我们吃这一顿舒坦饭吧?”
咽下嘴里的烙饼,焦二顺笑道:
“楚姑娘放心,我带来的干腌吃食和配料十分齐全充足,没看见我那匹马鞍后满满驮的两大布袋?多了不敢说,十天八日有得吃了!”
鲁元标一口喝净碗底的汤汁,咂咂嘴巴,不胜向往的道:
“这个时候,如果能再来两壶烧刀子,光景就更美了,除开暖和身子,还堪抵御风寒,焦二顺,你从来办事仔细,莫不会忘记这一桩吧?”
焦二顺摊摊子,道:
“本来是记得的,奈何来发爷特别交代不准带酒,我哪敢违背来发爷的指示?”
咽了口唾沫,鲁元标失望的道:
“真的没带?”
钱来发脸色一沉:
“有吃有喝,你还不知足?想灌黄汤,等回去再说,这里一口也不准沾,鲁元标,时辰差不离了,该你去替换卢毓秀啦!”
鲁元标叹了口气,拾起地下的大衣披在肩上,刚等挪腿出门,那扇草门已被人突兀从外推开,正是卢毓秀面青唇白的扑了进来,模样冻得不轻,但语气却极兴奋:
“大爷,‘柴家府’的人马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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