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底里说,清瑜倒不是害羞,虽然她已经不知不觉被这个时代同化,但是深埋在骨子里的有些东西还是改变不了的。大不了就是被表白,谁大学没经历过两三次的?她的忐忑只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这种局面,父母的安排,清远的忧虑,以及眼前这个刚刚展开人生的男孩子。望着吴迢远那双澄澈的眼睛,清瑜生怕自己的一个决定再次伤害到了本就命运多舛的他……
吴迢远也窘迫于现在这个局面,他自幼清静惯了,别说是面对的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人,就是对着嫡亲妹子,他也没有多话。吴迢远特意早些来到嘉王府,便是想要找个机会单独跟郡主说说那个话题。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愿意对这样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女孩敞开心扉,或许是碑林中偶然听到的那一句感叹?
吴迢远转头看向澄明如镜的碧海,开口道:“第一次见到郡主的时候,是在昭觉寺碑林里。郡主看到佛门前贤立下的记有人生八苦的碑文,有感而发。说出那句话来,当时我忍不住出言反驳,还自以为是的说教了郡主一番。郡主为什么没有跟我计较?反倒是诚恳接受了?”
清瑜听吴迢远开口说出这段小插曲,心里也略略恢复了平静,想了想才道:“因为我觉得世子说得对。”
吴迢远嘴角一牵,道:“曾经我也以为那是对的,但是昨天一场变故,让我心绪乱了。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我竟不知道将来该如何去走。郡主那句话总是浮现在我脑海里,‘死固然要面对虚无未知,但是生有时候更加彷徨。’我想问的是,究竟是什么经历让郡主生出这样的感叹呢?”
清瑜一时无言以对,前世种种,今生过往,飞快的像万千流星划过一般在清瑜的脑中历历再现。在这个刹那,清瑜甚至有种幻觉,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一个长久具体而微的梦境。
吴迢远不料自己一句平实的发问,就让郡主陷入了一种极度迷乱的思绪,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姑娘眼神里充满了迷惘,甚至偶尔还闪过几丝不甘、痛苦、绝望,吴迢远吓了一跳,他不敢随意打断郡主,深恐一个不对劲,让郡主心神受创。想起法见方丈的教诲,吴迢远便拾起一只筷子,闭上眼睛,像敲木鱼一般有节奏的敲打着石桌,口中用不低不高的声音念诵着心经。
这一刻,除了吴迢远清晰的敲打声与梵唱,周围世界的声音、光影便似静止了一般。
约摸一刻钟之后,清瑜这才缓过神来,但是她心里却觉得特别疲累,仿佛这一下便经历了两辈子。好半晌,她才将目光聚集在闭目念经的吴迢远的脸上,初升不久的太阳斜斜的照在他的侧脸,似乎有一种圣洁的光辉。这个男孩子平和、俊朗、善良、出身高贵,本是上天的宠儿。然而,似乎印证了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说法,他竟然是有这样一种病的。他说生死奥义一直困扰着他,看来他自己是知道自己的身体的,小小年纪正是蓬勃渐上,展翅欲飞的好时候,要接受这样的现实,内心一定是很强大的吧?
清瑜想到自己困住大相国寺龙象钵盂中的那些日子,不上不下,不死不活,她深深的体会得到吴迢远这种心境。心中瞬间做了一个决定,一定要尽自己的能力好好劝慰这个男孩,因为他对自己莫名的相信,因为自己曾有类似的遭遇,不忍看他在余下的日子里纠结自苦。
吴迢远将经文念完三遍,这才发下筷子,睁开眼睛。他看到清瑜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正用一种明亮自然的眼光打量着自己,这样的眼光传递出来的,不是父母眼神中的那种心疼,不是妹妹眼神中那种担忧,也不是方丈眼神中的那种同情,更不是陌生人眼神中的那种猜测感叹。这样的眼神,像是简简单单的直入内心,却又像包罗万象灿若星辰。吴迢远一时看呆了。
清瑜微微一笑,尽量用可以解释的经历和自然的语言回答吴迢远刚才的问题:“世子刚才问我是什么样的经历让我生出那样的感叹。我可以跟世子说,但是世子可否为我保守秘密?”
吴迢远郑重点头道:“佛祖在上,迢远绝不透露一字。”
清瑜转头,面对一池亭亭玉立的莲花,鼻间闻着那清淡却又沁人心脾的莲香,幽幽的道:“我经历过生死……边缘。那种感觉似乎是什么都可以放下,却又有很多舍不得。似乎什么都无能为力,却又有万千所想所求。你觉得你可以放弃,其实你不甘心。你觉得你想争取,但是你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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