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碰壁。那些达官贵人们只把我呕心沥血所写的万言书当做笑话来看,士可杀而不可辱,我一气之下,便想离京,再不参加科考。谁知绝处逢生,竟遇到了殿下。也只有殿下一人,将我的万言书从头至尾仔仔细细看了数遍,还在含元殿召见了我。此情此景,西谷终生不忘。”
杨琼叹息道:“我那时正值年少气盛,血气方刚,西谷所写的字字句句都叫人热血沸腾,尤其你是对西北边城及渤海旧部的见地,深得我心。”
西谷连骈作揖道:“那日,臣在含元殿中初次见到殿下,只觉得世间万物在殿下面前都黯然失色,殿下肯聆听臣的只言片语,亦是臣三生有幸。岂料殿下竟能将臣的万言书几乎一字不差地背诵出来,臣一介布衣,竟能得殿下这般看中,实在万死不能报其一也。从来万两黄金容易得,人生难得,唯有知音而已。士为知己者死,若无殿下的提携,焉有今日的西谷连骈?就算殿下后来受奸人挑拨,将臣驱逐,臣亦无所怨言。”
杨琼的神色微微一凛,他缓步走到窗前,修长的指尖轻叩窗棂,沉吟道:“屯兵、简政、推恩、释权、峻法,”他转身看着西谷连骈,低声道,“西谷,可曾忘却昔日之志否?”
西谷连骈道:“当日之言,一丝不敢或忘。大丈夫于世,唯名山料理身后事,必有所为,有所不为。臣被贬漳河之北,数年来放任自流,荡迹红尘,以无用之用得以保身,为臣所挟持着大也,是故忍小忿而就大谋。”
杨琼颔首:“西谷之言,深得我心。”他轻笑了一声,“昔者,庄周为赵文王说剑,有天子之剑,诸侯之剑,庶人之剑。匹夫见辱,拔剑而起,不足为勇,无所用于国事也。凡成大业者,必有过人之节,包羞忍耻以图,方是豪杰。”
西谷连骈拱手道:“殿下若有再起东山之图,臣愿昧死效犬马之劳。”他上前了一步,靠近杨琼身边,低声道,“皇上已经下了赦令,准殿下回京,并找寻殿下的下落,此事想必大院君亦无可奈何了。”
杨琼冷笑:“无可奈何?刘南图和杨玲珑已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着我入彀。我一路遭沈碧秋的追杀,便是杨玲珑命沈碧秋诏安江南武林,想借江湖之手除掉我罢了。”
西谷连骈沉思道:“不如我送殿下入京如何?或者,”他一握拳,“一不做,二不休,结我多年在燕云十六州布下的兵力,与刘南图兵戎相见,以清君侧。”
杨琼摆手道:“自古边将多遭忌讳。此乃下策。西谷,我区区之身不值得你为我犯险。”
西谷连骈道:“臣愿为殿下蹈白刃。”
杨琼笑道:“千金之子不可死于盗贼。丈夫在世,必将以天下为己任。西谷,当记你犹有壮志未酬耳。”他顿了顿,又道,“我之所以在此地见你,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母上对边将尤为忌惮,你莫要蹈我父君的覆辙。”
西谷连骈皱眉道:“殿下难道怀疑昔日欧阳将军之死另有隐衷?”
杨琼淡淡道:“母上曾借刘南图之手除去我父君,如今,又想借谁的手除去刘南图呢?可惜我太不成器,竟然被刘南图逼得走投无路。”他低低地笑了起来,“母上一定很失望。所以,不得已才开始亲自动手了。”
西谷连骈听得颇有些目瞪口呆,怔怔道:“殿下多虑了。殿下是皇上唯一的儿子……”
杨琼打断了西谷连骈的话:“有很多话,我必须当面问过母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只要母上亲口告诉我,则夕死可矣。”他抬眼看了看西谷连骈,又道,“所以,即便京城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西谷,我今日前来,是拜托你一件事。”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助我去益州。”
西谷连骈道:“河西长廊道阻险难,殿下去了益州,难道是要出关?”
杨琼颔首道:“不错。我准备从渤海旧界向东走,自西屯入关东,再随漠北的商队回燕京。虽然辗转边关,风霜苦楚,但却可以避开追兵,曲线入京。”
西谷连骈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殿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