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洋北岸的沙滩上,孤零零躺着一只白色平底凉靴。
凉靴在海里流浪了一周,上面的血液,早已被洗尽。
一只比海水更温凉的大手捡起那双凉靴,细细打量,蓦地,男人双膝跪地,怀抱白色凉靴,哭的肝肠寸断。
雷鹰跟蓝爵远远望着,心里一片凄凉。
…
“门主,小少爷找到了。”
雷鹰推开房门,看着坐在床上,抱着凉靴不愿松手的男人,激动开口道。
闻言,男人本该冷冽,此刻却无神迷茫的双眼闪了闪,一抹轻微的光亮自他眼球一闪而过。
“死了?葬在哪儿了?”
沉默了三天的男人,第一次开口说话了,顾探的声音,嘶哑的令人心碎。
雷鹰轻叹一口气,夫人走了,谁又不伤心呢?
“门主,小少爷还活着,此时正在他的房间里休息。”雷鹰说完这话,抱着凉靴的男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眼神暗了暗,雷鹰摇摇头,将门轻轻地带上。
偌大豪华的房间里,往日都有苏希欢声笑语。
此刻,只有自己一人。
缓缓抬起头来,男人英俊的脸蛋布满胡茬。“小少爷…”呢喃出小少爷三个字,顾探眼里迷茫更深。小少爷,那是谁?
僵硬扭头,目光不经意撇到床头柜上的全家福,目光定在全家福上顾诺贤可爱的脸蛋,一丝剧痛,横扫顾探全身。
“Eric!”
“他还活着!”
顾探猛地起身,动作太大,有着淡淡海腥味的白色凉靴自他怀中脱落。
低头,死死盯着凉靴,顾探压下心中伤痛,弯身将鞋子捡起,然后小心翼翼搁进衣柜。穿上外套,男人打开门,令日夜守在门外的蓝厥大惊。
“门主!”三天了,门主第一次打开了房门,这让蓝厥心里既惊讶又欣慰。
顾探瞥了眼蓝厥,木讷点点头,抬腿,男人一步步机械似的朝顾诺贤房间走去。走到顾诺贤房门口,顾探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转身,看着身旁的蓝厥,他问道:“我看上去,是不是很糟糕?”男人的声音,依旧的沙哑低沉。
蓝厥盯着顾探的脸看了许久,这才点头。
顾探垂眸,大步跑回自己的房间,迅速刮去胡茬,洗了把脸,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对着镜子,顾探使劲揉了揉木讷僵硬的脸蛋,调整好面目表情,男人这才再次来到顾诺贤房门。
敲门,一下,两下…
屋内安静了许久,久到顾探以为里面没有人时,里面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门开,顾探抵头,见到那道小身影,顾探心里猛地一阵发酸。
“诺诺…”
一声诺诺,叫的百转千折。顾探极少换顾诺贤的小名,这难得的一声诺诺,让雷鹰红了脸。顾诺贤仰脸看着状态很憔悴的顾探,小男孩眼一红,扑通一声狠狠抱住顾探。
“爹地!”顾诺贤抱住顾探,哇哇大哭。
“爹地!妈咪真的…死了?”乍然听到这消息,顾诺贤差点晕厥过去。
红着眼,男人咬牙点头。“…嗯!”
闭上眼睛,眼泪还是不听话的从眼眶流了出来。顾诺贤用力抱住自己的爹地,吸了一口气,这才问道:“爹地,妈咪的尸体…在哪里?”
“妈咪跟大海,永世长存!”妈咪没有死,只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人知道,顾探说出这话,用了多么巨大的勇气。他比任何人都不愿意承认苏希死了这个消息,可他不能就此一蹶不振,他还有偌大一个炎门要打理,她的孩儿还在这世上。自己,不能倒!小希,你走了,就不管我们父子了!
真是,狠心啊!
妈咪跟大海永世长存,顾诺贤聪明过人,怎会不解这话的意思。
“爹地,你还好吗?”顾探心一痛,苦笑道好,大手摸着顾诺贤的小手,顾探忍痛问道:“Eric,你呢?还好吗?”
怀中的小男孩抹抹眼泪,从爹地怀中起身,倔强抬起小脸蛋看着顾探,顾诺贤的脸上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爹地,宝贝很好!”
“嗯,诺诺真乖…”笑着拍顾诺贤的小手,顾探的心,是凉的。顾诺贤的心,也是凉的。
——
*
——
寂夜,顾探站在窗户口,雷鹰站在他的身旁,谁也没有开口主动说话。
明天就是春节了,今夜,顾家上下都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你们是在哪儿找到Eric的?”
雷鹰脸上的表情不可捉摸变了变,看着身旁跟自己一比,有些弱小的顾探,沉声道:“在晶宫殿。”汉克将顾诺贤囚禁在晶宫殿,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
没有人知道,他走的这步棋,是什么意思。
顾探点点头,又问道:“他仅仅只是将Eric关了起来,没有虐待他?”
“没有,小少爷说,汉克不仅没有虐待他,还派人每天都给小少爷送吃的。”这也是雷鹰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汉克既将小少爷抓去了,为何又不直接弄死他,或者折磨他,反倒是好吃好喝的招待他?
顾探点点头,他忽然就明白了汉克的心思。
汉克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了苏希跟Eric,他的目的,大概只是针对自己一人。
毕竟,Eric是他的搭档。
“门主,我们在肯尼亚沙漠中找到一栋豪华别墅,跟一座孤坟。”
“谁的坟墓?”
雷鹰目光暗了暗,道:“黎欧。”
黎欧?顾探心里晦涩不已。所有事,冥冥之中都有因果。他杀了黎欧,小希因为他而死,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报应,应该自己去承受,不该是那无辜的女子!
想着,顾探心里一阵悲痛。
“雷鹰,东郊有一片森林,森林里面有一片小峡谷,那里有一座无人墓碑。你去将那墓碑底下的白骨挖起,送去肯尼亚,埋进黎欧的坟墓。”黎欧墓碑下的白骨并非是真正的黎欧,真正的黎欧,被埋在东郊。
当年合力绞杀黎欧,大概是心中有愧,顾探连夜独自带着黎欧的尸骨去了东郊。
那座墓碑,至今无名讳。
雷鹰心微惊,当年绞杀黎欧之时,他也在场。他可记得,杀人的时候顾探可没有一点心软的迹象,冷漠如顾探,又怎会亲自埋葬黎欧?“门主,你是个好人。”门主,你是个坏人,你也是个好人。
顾探摇头,是个好人,苏希就不会这般惨死了。
“还有,将汉克的尸体也送去肯尼亚,就跟黎欧葬在一起吧。那梦璐,还是抛回大海的好!”梦璐还得苏希死的尸骨无存,他也要她,死无葬身之地!
顾探爱恨分明,汉克是坏人吗?这不好说,说起来,是他先惹的他。
梦璐那女人跟顾耀一样,着了魔。
那女人,该死!
“我最近状态不好,你帮我照看好Eric,下去吧。”用行尸走肉来形容顾探的状态最恰当不过,苏希走了,他的心,跟着死了。
他多想跟着苏希而去,但他没有那个权力,他的兄弟们需要他,Eric,更是如此。
生,不得;
死,不能。
雷鹰担忧看了眼神色不对劲的顾探,斟酌着要不要告诉他接下来的话。
“怎么呢?”
雷鹰脸色变了变,有些事,错过了会遗憾一生。
“门主,夫人的葬礼,在大年初三。”
雷鹰清晰的看到,听到这话时,顾探俊脸霎那变得如死般晦暗。
“还有,顾老爷子,快撑不住了!”
顾星云病了一个多月,病情越发严重,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顾二少爷这段时间已经开始张罗葬礼事宜了,顾家这段时间,很不太平。顾星云平生对门主的态度可谓恶劣至极!可无论如何,那也是他唯一的父亲啊!
“哦,我知道了。”顾探只是淡淡应了声,然后转身去了顾诺贤房间。
雷鹰看着消失的落寞背影,心里感觉很不对劲。门主这状态,太异常了。
顾探推开门的时候,顾诺贤睡得正好,至少,他的小脸看上去是安和美好的。只是他的心,大概早已千疮百孔。
看着他酷似苏希的眉眼,顾探心微暖。就这么看着他长大吧,替苏希见证孩子长大,这成了顾探的使命。
弯身,顾探温柔至极的在顾诺贤额头上留下一吻。
“Eric,健康成长吧,你长大了,我才能安心的离开!”顾诺贤大了,蓝叔大概也走了,那时候,新的首领也培养出来了。小希,等我十七年,孩子读完大学,我就来找你。
黄泉路冷,别怕。
地府阴暗,别怕。
我来陪你。
顾探离开,顾诺贤颤颤巍巍睁开小脸,爹地,就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闭上眼,小脸上,泪水一片。
……
大年三十,顾家上下拉上白色灯笼,肃穆悲哀的模样,让籁雅若红了脸。
“妈妈,苏姨,真的走了?”拉着籁嫦曦的手,籁雅若站在顾家门前,红眼问道。
苏姨那么好,那么年轻,怎么就没了?
妈咪没了,顾诺贤,该有多伤心?
尽管没跟苏希相处多长时间,籁嫦曦也知道那是个好人。以前欢声笑语的顾家,忽然变得这么冷清,同为一个年轻妈妈,籁嫦曦想到失去了老婆妈咪的顾探跟顾诺贤,也是红了眼。蓝诚从屋子里走出来,见到籁嫦曦母子,赶紧愁着眉迎来。
“籁女士,雅若小姐,里面请!”从蓝诚红肿的眼眶不难看出,他是整日以泪掩面度过来的。
“蓝先生,节哀。”
听着这话,刚止住眼泪的蓝诚,又要哭了。
“雅若,籁姨,你们来了。”顾诺贤穿着一身黑衣,头戴一顶黑帽子,他的手臂上,系着一条白布。顾探站在顾诺贤身边,手臂上也跟他一样系着白布条。父子两站在一起,一样悲伤的气息,一样的沉默寡言的。
籁嫦曦看着他们两父子,本就红润的双眼,猛地落下热泪。
捂住嘴,籁嫦曦丢下一句节哀,哭着小跑回家。
籁雅若走到顾诺贤身边,小女孩红着双眼,脸上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清冷。顾探看着两人,识趣的离开了。
“顾诺贤。”籁雅若看着小男孩,温声唤道。
顾诺贤扯嘴笑笑,不想让她担心。“雅若,好久不见。”被关起来一个月,他思念过很多人。其中,爹地、妈咪、雅若、蓝爷爷是他思念了最多次的人。
籁雅若看着他,忽然伸出小手抱住顾诺贤。
“顾诺贤,想哭,就哭吧。”顾诺贤,你哭吧,你倔强着不哭,我心疼。
籁雅若的怀抱,清冷的没有温度。
顾诺贤深呼吸一口气,压抑了好几天的泪水,在听到籁雅若这话时,忽然不受控制决堤而出。“雅若,我没有妈咪了!”小手拍着顾诺贤的后背,籁雅若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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