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公子,小的确实很乱……,确实尖锐……”
看着不知所措,目光空洞的黄宗羲,杨改革又笑道:“……是逻辑混乱,当然,太冲你的心也乱了……,是矛盾尖锐,是时代发展的矛盾很尖锐,到了必须要调和的地步……”
“……逻辑混乱……?是时代发展的矛盾?……”黄宗羲依旧是目光空洞的念叨着,似乎这满身的神采都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是的,人人都读书是圣人向往,是圣人毕生的理念,也是圣人之所以是圣人的原因,万世师表也不是白叫的,但,实际情况就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了,这个愿望却有是残酷的,和如今所奉行的某些东西有着极大的冲突,比如就会出现圣人后裔压榨奴役圣人学生的事,这就是逻辑上的混乱,我想,圣人可能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会有这么残酷的结果……”杨改革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轻松的说了出来,却没什么负担,理念的不同,让杨改革没有多少顾忌。
黄宗羲的脑子再一次一片空白,长到这么大,今日脑海所受到的冲击是最大的,他以前所奉行,所理解,并且为之奋斗的世界垮塌了。
“……其结局就只有一个,要么是圣人错了,不该向往人人都读书,也不该说有教无类,也不该坐这个万世师表的位子,也不该将人人都读书说成是天界佛国一般美好,因为这根本是无稽之谈,根本不可能做到,是骗人的把戏……,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如今这世道错了,如今奉行的某些东西,违背了圣人的理想和言论,和圣人的初衷不符,要改正……”杨改革将这其中的问题,一一的剖析给黄宗羲听。
黄宗羲的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圣人错了?圣人不该做圣人?还是如今的世道错了?改如今的世道?这种话,若是别人说出来,只怕此时他已经打将上去了,可对面坐的却是如今的圣上,却是如今的皇帝,他无法,也不能,也不敢这么做,剩下的,就只有无助的彷徨了。
“这个问题,是读书之争的根子问题,想必你们争也争了,但不可能像今日我说得这么透彻和完整,是不是?”杨改革带着笑意说道,思想方面的启迪,必须有人去引领,必须有人来引导,虽然自己定了孔胤植来做这个事,可孔胤植却并不那么好用,也有了一定的年纪了,还得给他找“接班人”,还得给他找后来者,思想领域的启迪,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可能要数代人去完成,自己确实有必要再朔造一个思想的“启迪者”。这也是杨改革今日把黄宗羲找来的愿意。
黄宗羲的脑子继续一片空白,听了皇帝的话,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在下惶恐,懵懵无知,还请公子解惑……”黄宗羲又跪下来,求助道。
“……这就需要从人需上来解了,太冲若是仔细认真的研究这人需,自然会有所得……”杨改革继续说道。
“人需?……”黄宗羲脑子依旧一片空白,跪在地上,直立着身子,喃喃的问道。
“是的,人需,若是以人需来解这个问题,则一切就明了了……”杨改革继续说道,为了给这个思想的启迪者开导,杨改革也没少动脑筋。
“……还请公子指点……”黄宗羲直直的跪在地上,虔诚的求教着,这却不是给皇权跪,却是给知识跪的。
“这个问题,又涉及到了人需的层次问题,除去呼吸,吃饭穿衣住房,人肯定还有更高层次的需求,比如读书是不是?”杨改革问道。
“回公子,是的,若是家里有余钱剩米,几乎家家都是要送子弟读书的,以期望博得一个功名,好光宗耀祖……”黄宗羲说道。
“是了,这就是人需,吃饱了,穿暖了,有房子住了,自然要考虑更高层的东西,自然想要更多的东西,自然要用更多的东西,你说这有错吗?”杨改革问道。
“回公子,这……”黄宗羲想了想,更迷惑了,贪得无厌,欲壑难填啊……
“这么说吧,刚才听你说什么存天理,灭人欲,好像是说不该追求人需,好像是说这人欲就是人需,该灭对吧?”杨改革问道。
“回公子,是的,那些人把陛下的人需比喻成了人欲,认为是需要禁止的东西,不该提倡,只有灭了**,百姓才能安安稳稳的遵纪守法,国家才能太平长久……”黄宗羲说道。
“……若是他真的灭人欲,,那他就该吃饱穿暖了就什么也别干,在家里呆着就是,干嘛要读书?干嘛要考功名?”杨改革说道。
“……这……”黄宗羲茫然的说道。
“……他读书了,有学识了,有功名了,当官了,变成了人上人了,可他却说灭人欲,灭别人的人需,让别人不要想着读书,不要想着更好的生活,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虚伪?若是按照他自己的理论,他自己就不该读书识字,就不该考功名,就不该有偌大的名声,是不是?”杨改革继续忽悠着。
“……这,公子,这似乎是有道理的,这确实是有些虚伪了……那就是说,以人需的层次来判断,呼吸,饱,温之后就会有读书这一类的需求,这是天理,是不应该禁止的,所以,人人读书是对的,公子,不知在下说得可对?”说到存天理,灭人欲的问题上,黄宗羲明显有自己的想法,这套说辞和理论的推崇发明者干的那些龌龊事,对于读书人来说,不算什么秘密,对他们那一套说辞和理论嗤之以鼻的人不在少数,黄宗羲对这一套理论却是不怎么感冒的,一直就很排斥,对皇帝的说法,也是很能理解的,当下就直接说这套理以及人虚伪。
“说得是,从人需的层次上来说,最基本的呼吸之后就是温饱,这算是人最基本的需求,也是无法抹灭的需求,这些需求就是天理,任何忽视和无视这个天理的,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轻则个体死亡,家庭败落,重则国家糜烂,百姓遭殃,所以说,人需是无法否定的,只能尽量满足人需才是正途,自然的,在温饱之上,满足更高层次的人需,也是正途,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坏事……”杨改革说道。
“……当然,限于能力有限的问题,也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或许现在暂时无法真正的做到人人都读书,但,这个逻辑却是没有错的,任何一个事物都是从无到有慢慢来的,上古时候能读书识字的人有几何?到圣人的时代又有几何?到汉唐,到宋,这读书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贫寒之家若是有恒心和毅力,也是可以获得读书的权利的,到如今这个人人读书,却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不是么?”杨改革忽悠着。
“……公子所言甚至,听公子一言,心中迷惑去了大半,也就是说,读书是没有错的,人人都读书也是没有错的,圣人也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是很多人不愿意让人人都读书,他们自己读书之后却又要求别人灭人欲,灭人需,这是不合理的,这是违背天理的,公子,该灭人欲的是他们,该灭人需的也是他们……”黄宗羲似乎是想通了一些东西,说道。
“说得不错,所以说,如今有些东西,已经不适应这个世道了,需要改进,而改进的切入点,自然是将这人需论发扬光大,让人人都理解人人都读书是人之所需,是天理,是正途……”杨改革努力的忽悠道。杨改革自己知道自己的事,自己如今的变革,之所以还能进行下去,很大程度上都是靠自己极高的威望,几乎一贯正确来压制着的,这种形态是很危险的,一旦威望出现折损,一旦一贯正确出现错误,变革可能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反弹,或许忙了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杨改革知道,改变这种态势的办法就是引导思想上的变革,引导和培养更多“志同道合”的具有相同思维方式的人来共同努力,有了更多的人推动,有了思想上的认同,有了思想上的改变,大明朝的变革,才可能真正的实现,否则就是人亡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