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笑一声,也说不出现在他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算什么了不起?混到快四十岁了,还是一副没有出息的样子,也就是明智少将可怜我,赏我一口饭吃。。。。。。】
【诶,仅仅只是[这口饭],就已经是[部将]的职位了,明智少将所给予的武士待遇可真是令人羡慕啊,你回去问问他,还收不收人,我正想。。。。。。】
【哈哈,作左大人,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喝酒!】
【喝!一饮而尽!】
本多重次擦了一下嘴角,看上去他现在十分痛快。
【其实呢,我刚才的话,也不算是开玩笑的。。。。。。我之前听忠世大人提到过,在你出仕明智家之前,他曾经写信召你回去侍奉德川家,但是。。。。。。】
听他提到大久保忠世,本多正信突然感到鼻头一酸。
自己欠大久保大人的太多了。
【作为三河人,而且还是本多的族人,我当然也希望你能在德川家效力。。。。。。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主公身边已经有了足够多的人,佐渡守大人即便能谋到一官半职,恐怕也很难得到重用。】
听了这话,本多正信心中也是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三河原住民,他自然也希望能在自己所熟悉的故乡做事,但是。。。。。。
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以及那个时候年轻气盛所导致的少年意气,都已经成为了他回归故乡的一个大大的障碍。
就算自己跨过了障碍又能怎么样?
当年的那个默默无名的少年松平三郎次郎家康,如今已经成为了天下知名的大领主德川左近卫中将家康了,在他的身边,有着【德川四天王】【德川十六将】等声名显赫的武士,可以说是人才济济,猛将如云了。
自己就算重新回到德川家,就一定可以得到重用吗?
那里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位置。。。。。。咦?
本多正信想到这里,突然又感到一阵惭愧。
他很惊讶自己都已经做了这么多年明智家的家臣了,怎么心里还在惦记着德川家呢?
这样太过分了!
本多正信喝了杯酒,心中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不要再去做无谓的思考。
在一边冷静自己的时候,本多正信突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想法:
作左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我们之前并不是很亲密啊,他现在却像个老朋友一样跟我叙旧,这有点古怪啊。。。。。。
这时候,又听见本多重次说道:
【提到明智少将。。。。。。佐渡守大人,我以前也见过他两次,不过都谈不上有什么了解,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武将吗?】
【呵呵,这个嘛,我也说不好,怎么?你对我家主公有兴趣吗?如果你有这个意向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见一下,到时候近距离看一下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吗?】
【哈哈,明智先生现在是大人物了,哪能随便。。。。。。不过话说回来,当年[征伐]的时候,因为[八幡战旗]的关系,我还对他出言不逊,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啊。】
本多正信撇撇嘴,一副【鬼才信】的表情。
你这个【老犟驴】,竟然还有害怕的时候,谁信啊?!
【对了,听说明智先生奉将军大人之令,将要对入侵越后的伊达家和最上家作战,所以,我家主公决定在明智先生作战期间,在箱根举行军事演武。】
【演武?】
【是啊,本家与北条家中间仅隔着箱根群山,而那北条家是伊达家在关东的最大盟友。。。。。。】
本多正信盘算了一下,北条家面对德川家这种行为,肯定不会掉以轻心的,这样一来,与自己主公以及上杉景虎苦战的伊达政宗也必将得不到其完全支援。
这是件好事啊。
本多正信松了一口气,仿佛了却了什么心愿一样,之前他还担心明智小五郎对越后并不熟悉,取胜的希望并不太大。
但是有了德川家的间接介入,一切就不一样了。
北条家受制于德川家以及甲斐的柴田家,肯定会小心翼翼,不会再像折上原之战时那样直接出兵攻击佐竹家以迫使其退出【反伊达包围网】。
对了,还有那个最上家。。。。。。不过呢,最上义光虽然号称【出羽骁将】,但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领地仅仅二十五万石的中等大名,起不了什么风浪。
实际上,本多正信对最上家以及羽州的形势并不怎么了解,对最上义光更是连见都没见过,所以下意识的就把对方当成了不成器的想借伊达家的力量浑水摸鱼的乡下大名而已。
事实上,【】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
最上义光如果真的如同他想象的那般【废柴】的话,那又怎么会在伊达政宗四处扩张的毒手中生存下来呢?
此刻,本多正信心中充满了对德川家的感激,人家实在是太够意思了。
虽然没有直接出兵,但这个举动将对自己主公的作战更有利。。。。。。诶?等一下!!!
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冰冷的冷水一样,本多正信突然整个呆愣住了。
不对啊,主公将要到越后去参加对伊达家的战争,这件事情只有幕府将军以及他身边的那几个重臣知道啊。
而在明智家之中,这件事情也是要严格保密的,就连侍大将级别的武士都没有资格知道,而家眷中,只有身为幕府将军之女的香姬夫人有所耳闻。
其余人等,都以为明智小五郎是奉将军的命令,去越后调停其中的战事的。
幕府的重臣自然不会泄漏这件事,而本家中,只有部将级别以上,包括自己在内的人知道,自然也不会说。
德川家康和本多重次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德川家康虽然在明面上是幕府将军的盟友,但实际上,从【冈崎事件】以来,外界就不怎么看好这对【兄弟】了。
而据自己所知,两个人实际上也是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所以德川家康根本不可能知道。。。。。。啊!!!
本多正信心凉了半截,仿佛撞见了活鬼一样,愣愣的坐在茶几面前,说不出一句话来。
【佐渡守大人,你怎么样了?脸色很难看啊。】
本多重次很关切的样子,拍了拍这个同族后辈的背部。
这一拍,倒是把本多正信给【拍】醒了。
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挤出了个笑脸。
【真是见笑了,才喝了两杯酒,我竟然就流汗了,这明明还只是是初春时节啊。。。。。。】
【所以啊,佐渡守大人你也要多多注意身体才行。】
那语气,活像是爷爷在关心孙子。
如果这话说在十分钟之前,那本多正信还会觉得挺受用的,但是现在。。。。。。
他连掐死眼前这个老家伙的心都有了!
本多重次,你的老东西!我把你当成是老前辈,对你这么客气尊敬,你竟然还来诈我的话!真是过分!
其实本多重次【诈话】的方式非常简单,无非就是喝喝酒叙叙旧,把对方的感情勾出来,令他放下戒备,然后有意无意的聊些话题,让对方在浑然不觉中把话吐出来。
另外,本多重次说话也很有技巧。
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明智家要打仗,仿佛这件事情已经天下皆知了一样。
然后就是故作神秘的【透露】了德川家的动向,吸引了听者的注意力。
灵活运用轻重缓急的语调避虚就实,这是一种说话技巧。
这个手段不怎么高明,但却很管用。
连自负才气的本多正信也中招了。
其实本多正信也不算太丢人,这种方法在二十一世纪都是百试不爽的【神技】。
而且他能在不到两分钟内就反应过来,这充分说明了他作为军师,所具有的头脑的灵活性和反应力。
不过他本人却不是这么想。
本多正信现在心里那叫一个恼火啊,自己完全被耍了。
不光如此,他平日里总是【玩*弄】别人,今天却反倒被别人给【玩*弄】,这实在是太令他受打击了。
唉,我怎么就忘了呢,这个【鬼作左】不仅是一员勇冠三军的猛将,他还在相当一段时间之内,担任着德川家康身边的军师。
这智谋,肯定不会低的。
自己也是军师,却在这场【军师之战】中败北,真是耻辱。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也得算计算计他才行。
【作左大人,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好了,不过也挺令我意外的,您老不在冈崎城享清福,怎么会到安土城来呢?哈哈,难道是觉得这里更繁华,更适合安度晚年?】
听得出本多正信话里面的揶揄,本多重次微微一笑,知道前者已经差不多识破了自己的技俩。
好小子!行啊,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看来你的确适合干一些出主意之类的活,难怪明智小五郎会把你当做军师。
不过军师可不是好当的,我倒要看看你要用什么来回击我。
【我是陪于义丸公子来的,顺便来看看我的腰痛,唉,人老了,这老腰也跟我过不去了。。。。。。】
本多正信打定主意,也来一会避虚就实。
尽管本多重次有意把话题往医药方面带,但是【毒蛇】故意不提对方的病情,他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问道:
【于义丸公子?莫非就是德川中将的长子,松平上野介广家大人?】
【是的。】
自从死之后,一直寄居在外,从未和德川家康有过什么交流的松平于义丸就成了德川家的长子,今年新年,德川家康在以本多重次为首的一干老臣的苦苦进谏之下,终于为他的【大儿子】元服。
但是,他却没有允许于义丸使用【德川】的姓氏。
另外,【上野介】是他给于义丸的通称,并不是向朝廷申请的官职。
这与当年德川信康一成年就被德川家康看重并且委以大任相比,实在是寒酸。
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就连织田信长听到这个,也是摇摇头。
【家康这家伙,平日里总是把[是非公明]挂在嘴边,现在看来,也是个笑话啊。】
元服之后,松平广家(历史上的结城秀康)就被当做是德川家的人质送到安土城。
本多正信突然来了兴趣。
【于义丸公子。。。。。。哦不,上野介公子会到京都去参加祭典吗?】
【这个啊,说不定。。。。。。】
这个时候,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跑了过来。
【我勒个去啊(这是哪个时代哪个地方的语言?),父亲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啊,可叫我一顿好找。。。。。。】
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他的面部表情看上去非常急切。
【阿仙,这么冷的天你来做什么?。。。。。。来来来,向你介绍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喝多了的缘故,本多重次面对这个火急火燎的人,依然和刚才一样,是一副不紧不慢两眼惺忪的样子,活像一个常年酗酒的酒鬼。
他还用手指着本多正信。
【这位是明智家的军师,不过呢,也算是我们三河本多一族的本家了,本多佐渡守正信先生,算起来,他可是你的族兄,来,阿仙,在兄长面前行个礼。】
可能是刚才的事情让本多重次心情大好,他现在简直是在【撒酒疯】了。
此情此景,就算那个叫做阿仙的少年再急切,也只好先放下手中的事,规规矩矩的鞠躬。
【好。。。。。。好,见过佐渡守大人,小的名字叫做本多仙千代,还请多多指教。】
【仙千代公子吗?初次见面,幸会。】
【对了,阿仙,你今天不是要陪上野介大人去琵琶湖边骑马来着的吗。。。。。。你来这里做什么?】
本多重次不提这个倒好,一提这个。。。。。。
本多仙千代马上又换回刚才那副焦急的表情。
【大事不好啦!父亲你赶快跟我回去吧!】
大事不好啦!
听到这五个字,本多重次立刻酒醒了,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从来都不喜欢装腔作势的。
这回怕是真的出事了!
【到底怎么了?难道是上野介公子。。。。。。】
本多重次的脸色,在刹那间也变得苍白。
【公子突然发病,从马上摔了下来!】
【啊!!!】
【我们赶紧将公子带回府中,医官说了,公子受了风寒引发旧病,情况很不妙!】
本多重次的脸色由苍白变成了惨白。
松平广家这个不得生父喜爱的孩子,自小就是寄居在他本多家的,他对松平广家自然是感情深厚视若己出。
过了好半天,他转过头对本多正信说道:
【佐渡守大人,本来还想与你痛饮三百杯的,现在你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必须得。。。。。。】
。。。。。。
本多重次父子火速离去之后,本多正信坐在茶几面前,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子,心情有些复杂。
看来这德川家也是不平静的。。。。。。
擅长算计人的本多正信突然想到,要不要干脆就以那个松平广家为切入口,对德川家【使坏】呢?
嗯。。。。。。好像有点难,松平广家摆明了,是个不被德川家康喜爱的孩子,就算对他下手,貌似德川家康也不会有多心疼。
不过德川家康心不心疼没有关系,他要的是本多征信的难过表情。
只有这样报了刚才的的【仇怨】才痛快。
唯一可怜的就是那个被他那里充当工具使用的松平广家了。
但是这也怪不了他,谁叫松平广家是不该出生在这个世间的呢?
毕竟他是德川家康酒后乱性的产物嘛。
且不说别的,他的存在对于一向标榜人伦道德和是非言行的德川家康而言,就是一个天大的耻辱,后者对名誉的重视超乎常人想象。。。。。。等等!名誉?!
本多征信突然想到了一个他自认为无比绝妙的主意。
【哈哈哈。。。。。。这个世道,有些人把名誉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说不定我可以用用这一点来戏弄某些喜欢沽名钓誉的人啊。。。。。。】
本多正信本来就是一个喜欢玩弄谋略和权术的人,再加上他有【恶整】别人的恶趣味癖好,所以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中诞生了。
。。。。。。
吃过午饭,大概是下午两三点钟,我骑着马,带着新选组的人离开了安土城。
说实话,我已经有段时间不骑马了,虽然骑马的功夫还没有丢掉,但现在骑上去明显有点生疏了。
惭愧啊,坐轿子坐得久了,整个人都堕落了。
等到差不多天黑(冬日的白天比较短)的时候,我们进入了京都的范围。
不过我并没有进入京都的主城,也就是洛中平安京。
我这次来的行动,并不是为了公干,纯粹是一些私事。
来到了比较外围的吉田,不远处,就看了一座神社伫立在哪里。
那是吉田神社。
吉田神社的主人是京都公卿,担任正三位的权中纳言的吉田兼和。
吉田兼和原名为吉田兼见,当年和父亲的交情很深,父亲担任京都守护的时候,他便是父亲与朝廷之间进行沟通的桥梁。
不过我对他的印象却完全是————
媒人!
为啥?
如果当初没有他邀请歌舞团进京,我和阿枝可没有机会认识。
长话短说,因为神社的大门是开着的,所以我们并没有遇到什么阻拦。
现在已经出了年外,来神社拜神或者施舍的人并不多。
他们一不来,这神社的香火不就下去了吗?
所以神社的舞女和别的神官看到我们,都喜出望外,用十二万分热情的态度把我们迎到正殿中。
这群见钱眼开的家伙还真把我们当成凯子了?
在知道我?便是最近一段时间荣宠无双,声运昌隆的明智小五郎之后,连神主都慌不迭的亲自为我沏茶。
【神主先生,不知道吉田中纳言阁下什么时候过来?】
神主愣了一下,大概是他才明白我并不是来神社布施的,而是来找吉田兼和谈事情的。
这样一来,所有好处和油水不就全都落到吉田兼和头上了吗?他们这些神职人员还能捞到什么好处啊?
想到这里,他感到无比的失望。
不过眼前这个人毕竟是个大人物,怠慢不得,所以他还是很周到的替我服务了一番。
【明智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您到中纳言的书房去吧。】
【哦?这是为何?】
【因为吉田阁下一般都是在书房接见客人的,而且,书房之中有些许多藏书,随时可以翻阅,这样客人就不会因为等待而无聊了。】
【呵呵,用看书的方法来打发时间,中纳言阁下可真是个会揣摩人心思的好官啊。】
【见笑了,请往这边来。】
【嗯,麻烦你了。。。。。。】
转过头,我对跟在我身后的两个人说道:
【鸭子,土方,你们两个人和其他的组员就在神社庭院等我好了,记住,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是,老爷。】
土方岁三和芹泽鸭的关系一向不怎么对付,我真担心我这么一离开,他们就会开打起来。
等我和神主来到书房的时候,有一个人正在这里看书。
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少年郎。
【明智先生,向您介绍一下,这位是中纳言阁下的外甥,敏光少爷,他平日里比较喜欢读书,经常到这里来。】
正介绍着,那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放下书,规规矩矩的对我行礼。
【在下叫做吉田五郎敏光,今天能有幸见到名动天下的[出云之龙]大人,实在是万分荣幸。】
少年长得非常秀气,举止也很得体,整个人看上去文质彬彬。
【好了,神主先生,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忙你的吧。。。。。。对了,谢谢你刚才的招待,这是一点心意。】
在神主拿了我的银币离开之后,我往榻榻米上一瞥,顿时就愣住了————
《孙吴兵法合编集注》。
虽然没听说过这字,我就知道是一本关于兵法的注解。
等一下,这个叫做吉田敏光的少年,不是公家的子弟吗?
怎么?他也喜欢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