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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璧越缓缓摇头,又觉得这个世界不能以常理度之。
最早他觉得师兄是主角,结果跳下山崖就有前辈传功是骗局,师兄的迦兰瞳术摇身一变,成了反派boss的配置。
后来他遇见天下第一的师父,觉得这样潇洒的人生赢家总该是主角,结果师父只身入剑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把书收进怀里。透过重重树影,看着九天之上的明月。
突然想起师兄在沧涯,抬头看的也是同一轮月亮。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天涯共此时’。殷璧越想到这里,就安静下来。
自己来到这里修行,比以往漫长的生命都更真实,更有归属感。世界有没有剧本早已不重要,即使还带着一个‘反派凶神恶煞’光环,也不想再当什么反派。
他只想努力练剑,努力变强,想好好过日子。想不辜负师父的信任,改变星轨和命运。
殷璧越笑起来,又蓦然转头,敛息凝神。
一路的厮杀生活,提高的不仅是他的战斗意识,还有五感和判断力。
那是一队浩浩荡荡横穿荒原的人,队伍正中有一座高如宫阁的大辇。
四位大乘境的强者抬着辇,缩地成寸,前行速度虽快,但大辇平稳,不动如山。
他们从北边来,带着冰原上的肃杀冷意。百里荒原在夜色中死一般的沉寂。
殷璧越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并清醒的知道自己胜不过抬辇的任何一人,更遑论帐幔中绰约的人影。
他向北望,隐隐看见那座云雾间的雪峰,孑然孤立,高不可攀。
十二宫中势力最大的金宫就在上面,继承了魔宫分裂之前的根基。
通天雪峰本该冷寂如坟墓。
但事实上,千年过去,没人不知道那里的奢靡与繁华。
‘金宫能满足每个人对渺渺仙境的一切幻象’这种说法即使只在传说中,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北陆的皇族们固然钟鸣鼎食,但北皇都的百姓亦富足安乐。整座皇城,从宫阁殿宇到寻常街巷,俱是辉煌的盛景。朱门酒肉臭常有,路边冻死骨却难见。
东陆是另一种极端,雪峰上有仙境,荒原上有炼狱。
有极度匮乏也有极度奢侈,有人劫掠为生,朝不保夕,也有人肆意享乐,纵酒欢歌。
因为王座上的宫主喜奢,所以冰天雪地,也有十丈软红。
殷璧越从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见这位宫主。
即使隔着十余里的荒原,隔着苍茫夜色与大辇上的帐幔,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影,也会觉得美丽至极,也危险至极。
他知道这样境界的强者亲至,荒原上的一草一木都瞒不过耳目,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所以此刻他只是敛息,看着那队人转眼消失在荒原边界。庆幸他们在赶路。
右手无意识的握上剑柄。
他以为自己进步的速度已经很快,才发现要面对世间屈指可数的绝世强者,还是如蝼蚁草芥一般低微。
还是不够强大啊。
倚湖剑在夜风中低鸣,似是不甘,又似呼应主人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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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涯弟子们在北陆边陲巡游多日,城镇村庄里再没发现过魔修的踪迹,便改道去浮空海边的岘港。
魔修若要从东陆来,必要渡海。如今往来东陆的商船早已接到沧涯山的消息,尽数停运。多年不用的关检重新启动,不管是哪里来的船,入港时都要接受盘查,经过一道检测魔息的阵法。
洛明川担心阵法年久失修,来到岘港之后有意设法加固,一时没有离开。
因为魔修进入西陆的事情,往日喧嚣的港口冷清不少,几艘大船与不远处耸立的灯塔在海风里沉默着。
视野尽头海天相接的细线,几只白色的海鸟低低盘旋。
忽而一点黑色打破蓝与白的寂静,分水破浪,速度快到不可思议。转眼间就靠近海岸十余丈,近到能看清船头立着的人影。
岸边的弟子心中大骇,这么小的船也能渡过汪洋大海,定有强者驾驭。
“不好!是东边来的船!快通知洛师兄!”
“什么人?!”
船离港口尚远,船头的人一跃而起,凌空踏浪,身形几近虚晃。
来者周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中,只露出消瘦苍白的下颌。虽然没有魔息,但一身的血光杀伐气,几乎能凝成实质,逼的人喘不过气。
五六个沧涯弟子想要拔剑,却发现在这样的威势下,竟然连手指都握不上剑柄。
下一刻,海天之间白色袖袍翻飞,他们骤然放下心来,面露喜色,
“洛师兄来了!”
来者已至岸上,停在了洛明川身前。海面骤然风平浪静,仿佛无形的血光戾气都尽数散去。
洛明川轻轻笑起来。
斗篷的兜帽揭下,海风呼啸,黑发与白发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