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很长一段时间,许棠再没见过周险。学校里那些“时髦”女生也似乎终于想起响应高考号召,纷纷收敛了平时行为。
日子在平淡中缓慢而迅速地飞驰而去,很快许棠便迎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高考也如这段日子一样平淡无奇,考完之后等成绩的时间,许棠回了一趟外婆家里,再回来时蒋禾花和许杨都开始进入期末复习阶段。
许棠百无聊赖,开始寻思摆摊事宜。她在外面考察了一整天,流了一身臭汗,回家洗了个澡,西边太阳还剩小半个脑袋。她提着塑料桶到后门去倒水冲地,刚刚打开门,忽听见窄巷里回荡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许棠凝目细看,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朝着这边飞奔而来,她尚未来得及开口,眨眼之间,身影已来到她面前,挤着她身侧缝隙进了门里,顺势将她往里一带,紧紧关上了门。
许棠手里还提着塑料桶,手臂被周险紧紧攥住,他温热急促的呼吸就喷在她刚刚洗过尚且带着水汽的脸上。
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紧接着又渐渐远了。
远处传来一声狗吠,周险这才放开她的手臂,身体往门上重重一靠。此刻许棠嗅到一阵铁锈似的气息,心里一凛,连忙去看,周险左边手臂上紧紧缠着半截黑色衬衫。
许棠呼吸一滞,不由伸出手去,周险却将她手一挥,扯掉了衬衫,随手扔进塑料桶里,说:“给我找个医生过来。”
那半截衬衫一落入桶中就将整桶水染红,许棠看了一眼,只觉心惊肉跳。再去看周险手臂,一指长的一道伤口,皮肉都翻了过来。
她来不及多想,扶周险到自己房间坐下,拉开一个抽屉摸了一把钱攥入手中,飞快跑出大门去找医生。
许棠奶奶因为许棠父亲去世积郁成疾,生前最后一段时间缠绵病榻,期间一直是镇上的尤医生帮忙看病。
许棠带着尤医生到了家里,周险正坐在床边闷头抽烟。
尤医生看见他手臂上伤口惊了一下,却也不多问,拿过医药箱就开始消毒上药。
许棠也没闲着,把客厅里的大电风扇拿进来,又给尤医生倒了杯凉茶。
尤医生指挥许棠打下手,很快就将周险手臂上伤口处理干净,上好了药,绑好了绷带
“不要吃发物,不能沾水,”尤医生拿过一张纸刷刷写下几行字,“小许你照着这个单子去买药,现在天气热,消炎药尤其要按时吃。”
许棠连连点头,接过单子看了一眼,收进裤子口袋里。
“我过两天再来换一次药。”
换药途中周险一直一言不发,听见尤医生这么说,突然开口,“不用。”
尤医生一怔,看向许棠。
许棠看了周险一眼,转向尤医生,笑说:“大热天您过来一趟也麻烦,只是换药的话,要不您就说说需要注意什么,我自己来?”
尤医生心里敞亮,听许棠这么说自然明白过来,便留下药水纱布镊子等工具,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
许棠一一记下,送尤医生出门。
两道身影朝大门走去,周险伸手去摸烟盒,正将烟叼进嘴里,忽听见外面院子里许棠压低的声音:“……一个远方亲戚,走了点弯路,现在想金盆洗手了,上面人不同意……”
“难怪,”尤医生语气却是恍然大悟,“不过你们还是小心些,万一不行就联系警察吧……”
周险望着眼前呼哧呼哧转动的电扇,不由笑了一声。
人声渐渐远了,只有知了仍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后,外面院里再次响起脚步声。许棠拎着一个塑料袋子重回到屋里,看了周险一眼,也不说话,坐到书桌前从袋中掏出说明书仔细查看。
她之前刚刚洗过的头发此刻已经干了,发丝黏在汗津津的颊上颈间。她鼻尖上也浮着一层汗,脸被高热熏出一层薄红。
“许海棠,你热不热?”屋里两个电扇,都朝着周险。
“不热。”许棠也不抬头。
周险看了她片刻,将自己面前的电风扇往她坐的方向转了转。
许棠手里动作顿了一下,垂眸继续研究说明书。
过了片刻,周险又说,“我要在你这里住几天。”
许棠一点也不惊讶,淡淡回答,“一天五十。”
“先欠着。”
许棠眨了眨眼,从桌上拿过纸笔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周险,“你签个字。”
周险往纸上扫了一眼,字迹工整清秀,“按手印。”
许棠想了想,去翻抽屉,翻了半天,当真翻出半盒还没用完的印泥。许棠拿手指搓了一下,有些干了,不过还能用。
她将泥盒递到周险面前,等周险伸出拇指。
周险没动。
她把泥盒又往前推了一分。
周险还是没动。
许棠抬头看他一眼,伸手将他手抓起来,握住拇指,蘸上印泥,往纸上一按。
按完打算松手,周险忽将她手指紧紧捏住。
许棠心脏猛地一跳,挣了一下,没挣开。周险手掌很热,掌心粗砺,带着薄茧。他仅穿一件黑色背心,露出胳膊上紧实的肌肉。眉骨分明,鼻峰英挺,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许海棠,你几岁了?”
“十八。”
渡河镇上的孩子上学都晚,七岁才开始读小学。
“成年了啊,怎么看着跟初中生一样。”
许棠没说话。
“许海棠,”周险声音几分戏谑,“你想当我女朋友?”
许棠头摇得干脆利落,“不想。”
周险目光顿了一下,紧盯着许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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