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兽化者（四）

    篝火仍在燃烧，火苗跳跃，映出野兽一般男子扭曲的脸。他冲向“作茧自缚”的陆离，脚下踏过的地方火星飞溅，就若盛开的黄泉之花。

    陆离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想象中的剧痛没有到来，反而是一声巨响。陆离睁眼，却见到席翔从侧面扑来，把男子撞到石头上。

    席翔的手中拿着断剑，已是竭尽全力，和男子展开了近身肉搏。长剑既断，那便当做匕首挥舞。施展蜀山的剑法非常不便，席翔出手已经没了章法。但是凭着一股子怒与狠，他剑剑指向男子眼喉等柔弱部位——男子哪怕敢用肉掌挡剑，这时候也不得不救。

    席轩也赶紧赶了上来。他有些惊讶于席翔忽然爆发的愤怒，那种招招致命的打法可不像一个偏偏贵公子的作风，就像是剥下了锦衣绸缎、如街头泼皮混搅蛮缠。两人纠缠在一起，剑来拳往，一时间竟也不分胜负。

    陆离松了一口气，竟是缓缓坐倒在地，冷汗湿透内外衣裳。席轩在旁边急的团团转，但自知插不上手。

    但席翔很快就落了下风。这种肉搏本就非他所长，也不是他在蜀山剑派所练武功。前三板斧头用掉之后，他既没有更灵巧的肉搏招数，力量上也没有了优势。双方的胳膊搅在一起，而那男子奋力向外一别，一股极大的力量传来，席翔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感到骨头几乎要脱臼。

    就在男子已经占尽上风、立刻就要甩开席翔的时候，忽然之间，一声惨叫响彻夜空。席翔感到对方的力量在迅速流逝，来不及细想，翻身便把男子压在了身下。

    这时候席轩和席翔才发现，男子的左眼血流如注，两块带血的小石子落在地面。

    “阿……阿离？”席轩又惊又喜，“你偷袭成功了！”

    陆离的右手微微发抖，没有说话。

    席翔倒是觉得有些惊讶——他们两人缠斗在一起，就像是被两支蜡烛彼此纠缠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晃晃悠悠，相互交织。这两块小石子既快且准，穿过他们搏斗的身体，没有偏差、准确无误地同时击中男子的左眼。

    “听风阁的……御器之术么……”席翔低声说，“倒是名不虚传。”

    席轩走上前来，厉声喝道：“喂，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这个荒岛上有什么企图？呆了多久？过去被送来的姑娘都去哪里了？被你杀了吗？”

    男子又是一声厉吼，声音凄厉。他双手撑地，身体向上一提，席翔竟然压他不住，向后跌去。男子不管陆离，仍是冲向陆离。

    他要吸血……需要年轻女子体内热烈的、芬芳的鲜血。况且时辰快到，不可耽搁。哪怕神智半清醒，左眼的疼痛如针一般刺入大脑，他也要赶紧先去咬断祭品的喉咙，用他的血液润润唇、清清嗓。

    席翔被震开，席轩阻止不及，眨眼间男子便到了陆离的跟前。他的右爪停在陆离的身前，剑伤狰狞，指尖血液纷飞。

    可是他……竟然还是停住了。

    男子呆呆地看这陆离。少年人的身上也沾染了鲜血和泥污，缓缓晕开。陆离坐在地上，长发散落下来，看这凶神恶煞的男子，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可男子就在他面前停住……然后缓缓地伸出手，没有伤人，却是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

    “妹妹……”他喃喃地说。

    “啊？”陆离呆住了。

    男子的左眼被血糊住了，看东西都不太清楚……但是那一片晕开的血液之中，陆离的样子却在恍惚中化作了多年以前、自己妹妹临死之际的样子。

    那个夜晚……那个夜晚他的整个世界永远地沦陷了，陷入血海之中。那是他第一次失去神智，而在幻觉之中见到的，就是妹妹的尸体沉入血海深处，了然无痕。

    仿佛……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一切悲剧开始的那一天。

    他走神的时候，席翔再度袭了上来。他从背后将男子压倒，高举手中的短剑，狠命地往男子后颈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