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英雄（四）

    金一诺在山道中飞快地穿梭，靠着对华山的熟悉，很快就摆脱了刺客的追捕。

    他靠在山壁上，喘了几口气。内力正在恢复，就像是原本干涸的池水逐渐充盈。毒药的效果一旦全部消散，他便能召集旧部、稳定局势。区区几个刺客，他还不放在心上。

    然而，当他向下张望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

    他看到山中熊熊的火光。那些华山派门人聚集的屋宇处，无一例外地燃起了火焰，像是凄厉的晚霞。他心里一惊，暗道这场内乱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还是说有外敌趁机入侵。正想前去一探究竟，身后却传来响动。

    有人追上来了吗？

    金一诺陡然转身，右掌顺势挥出。

    他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造化掌威力施展开来，掌风呼呼然，连空气都向外排斥。偷袭者轻轻地呻吟了一声，不敢硬接，身形飘过。

    金一诺哼了一声，正要追击，掌心微微一疼。他退后一步，低头，看到掌心一个小小的针刺一般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乌黑色。

    有毒！

    可……可那毒针是怎么穿透自己的掌力的！他自信在自己掌力的范围内，连世界的规则都能改写，草折木断，石裂刃崩，若只是一根细细的针，凭什么能够穿越。

    眼前又是一花，华美的羽毛一瞬间遮蔽了视线。不过刹那，他的胸口、双肩、两膝同时被刺中，坐倒在地。

    “可……可恶……”他喃喃地说道，“是谁……”

    “啧，原本以为偷袭一个中毒的人很轻松呢，没想到还是逼出了我的‘霓裳’。”

    金一诺抬起头来。这毒来的凶猛，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隐隐看到一个美貌的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你是谁……”

    “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无妨。”女子笑道，“我叫乱红，来自‘彼岸’，修罗道刺客。”

    “彼岸……”力气在逝去，金一诺拼命想抓住最后一点东西，“我……我可以出更多的钱……买我的命……”

    “我和听风阁的那些人不一样，要杀你，并不是因为接了单子，而是你的命已经到此为止了。”乱红轻轻地说道，“我听说扬帆出海的人，若船沉没，船长也绝不独生。华山派要在今晚覆亡，你作为掌门人，和它一同毁灭，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说什么！谁告诉你华山派会覆亡！就算我死了，就算师弟死了，我们还有其他的能人……他们……”

    “他们都死了。真可惜啊，你没机会看到那些鲜血，华丽地像一幅画啊。”乱红的声音有些空灵，“恶魔被我们放了出来，他们在肆意地追杀。而稍微有反抗能力的人，也躲不过我手中的羽毛。你若是还能多活一会儿，也许还能听到咀嚼的声音呢……”

    金一诺本来抓住地上一柄匕首，但听了乱红的话，手缓缓地松开，眼神更加涣散：“你……你们……”

    “不甘心吗？”

    “师父创立华山派，历今不过两代。我……我机关算尽，扩大华山的势力，想让他如昆仑、蜀山等门派一样屹立武林。可……可是你们……”

    “可是我们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捏死了你们。金一诺，这真的是太讽刺、太可笑了。你这辈子的愿望、算计和心血，在我们面前，不值一提。我们……可以随意玩弄你的命运。”乱红冷冷地说道，“每个人都想当英雄……但我们是玩弄英雄的人。”

    金一诺已然气若游丝：“你们究竟是谁……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他已经要死了，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仿佛是不甘，又太想得到最后的答案。乱红很清楚金一诺现在的状态，微笑着，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我们……要主宰整个王国啊。庙堂和江湖，唯我们独尊。”

    她起身，长笑着离开，留下金一诺最后的、孤独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