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孙荣此时也知道,萧十禾定然是已经记恨上了自己。他倒也干脆,没有假托别人说话,自己就站了出来:“萧师傅,我临海城厉鬼行凶,已经连伤五条人命,就连侯府供奉都惨遭毒手,死于非命。我等升斗小民,日夜惶惶,唯恐哪天祸事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萧师傅,您来了,不畏艰险,不辞辛苦,这才是英雄本色啊!萧师傅,这牌匾您一定要收下!我临海城全城百姓的安危,就全仰仗您了!”
说完这些,公孙荣伏身拜了三拜,不待萧十禾辩解就又大声说道:“萧师傅,这块牌匾不是为了彰显您的功勋,而是全城百姓对您的托付。收下它,您就是接受了这份托付,百姓心中也就有了念想。您若是不收,只恐我等百姓心中不安哪!请萧师傅以大局为念,为全城百姓计,千万不要寒了百姓们的心哪!”
公孙荣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分明已经是在耍无赖了。
萧十禾被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他搭在走廊扶手上的双手已经捏碎了栏杆,指关节发白,头发都快竖起来了。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开口说:“诸位!我是个阴阳师,我以阴阳师的荣誉发誓,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待!”说到这里,他心中一动,嘴角飞起一丝笑意,看了公孙荣一眼,接着说:“关于此次闹鬼之事,萧某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弄清楚,所以请大家宽限几日,给我一点儿时间。不过……”
楼下的人们听到萧十禾卖起了关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萧十禾看拿捏的差不多了,咳嗽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来:“不过,根据现有的一些线索显示,这次城中出现的厉鬼专为复仇而来,除了极个别的几个人之外,不会再有其他人受到伤害。这一点,我还是可以保证的。至于这些人是谁,请恕我先卖个关子,就不一一讲明了。但是我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一个无辜者会受到伤害!”
这几句话,萧十禾说得斩钉截铁。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众人的顾虑,大家的脸色也都缓和下来。然而事无绝对,公孙荣是个例外。
听了萧十禾的这几句话,公孙荣的面色不但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彻底失去了血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的身体又一次开始发抖,哆哆嗦嗦的直起身子还想说些什么。
萧十禾将公孙荣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暗暗的冷哼了一声。见公孙荣又要说话,萧十禾抢先开了口:“公孙荣,你为民请命的心思,萧某可以理解,也十分钦佩你的担当。话已至此,你还是带着大家伙儿回去吧。我等修道之人,最看重的便是静心养气,想来你也是知道的。若是我为此事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有个什么闪失,让人平白送了性命,那就不好了。你说,是吗?”
公孙荣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他忙不迭的答应着,站起身喝散人群,陪着笑脸对萧十禾又拜了一拜,魂不守舍的走出了听涛楼。他一出门,就有两个人迎了上去,悄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公孙荣这才反应过来,扯着脖子叫嚷:“快!快给我备马!”
很快,就有人从听涛楼的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出来,公孙荣抢过缰绳,跳上马背,催马直奔定海侯府而去。
萧十禾眼见院落中的人群散去,双手一松,手中的栏杆化作木屑顺着风飘飘悠悠的飞向远方。他把双手背在身后,抬起头望着天,有些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过了片刻,他轻轻的哼了一声,摇着头转身走回了房间。
经过这一阵折腾,萧十禾整个下午都显得闷闷不乐的,他那几个弟子见他情绪不高,也都在一旁陪着小心,就连往日里热热闹闹的晚餐都吃得有些沉闷。吃过晚餐之后,萧十禾心中愈加的烦躁起来,他抓起一壶酒,纵身跃上屋檐,坐在房顶上对月独酌,散心去了。
月上中天,喧嚣渐渐归于平静。借着皎洁的月光,看着月色中的临海城,萧十禾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以前的岁月,心绪随着凉风不知飞向了哪里。
鸣虫稀稀拉拉的唱着,沈睿等人早已睡去。远远的传来了打更的锣声。萧十禾再次举起酒壶,发现壶里的酒已经被喝了个精光。他颇为自嘲的一笑,站起身来,抖落了屁股上的灰尘,打算回房睡觉了。
就在此时,打更的铜锣掉在地上,当啷啷一阵乱响,惊起群狗狂吠:“妈呀——!鬼啊——!”
萧十禾眉头一挑,把酒壶揣进怀里,纵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