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残阳下的高塔

物都是残缺的。只有一个例外——

    李斯特眯起眼睛，视线落在了远处的一座漆黑的建筑上。那建筑虽然在昏黄的阳光下让他看不分明，但那却与这里一切都残缺倒塌的情景显得格格不入。

    ——一座高塔，通体漆黑的高塔。在李斯特的视角看来，那高塔恐怕有几百米那么高，直直地矗立在无云的高空中。

    周围的一切都是倒塌残缺的，只有这高塔依旧完整，显得与周围的景象根本格格不入。

    那究竟是怎样的场景啊……

    “塔……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李斯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

    对了，周治。他的第一个，恐怕也会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唯一的一个病人。

    李斯特记得周治曾经和他说起过自己在最近一段时间内饱受同一个噩梦的困扰，而这个噩梦则是与“塔”有关的。

    “我记得周治说的是自己梦到了一个通体漆黑的高塔……”

    李斯特上下打量这栋距离自己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建筑物。在这个视角看来，那的确是黑色的。

    不过周治当时对于这座塔的描述过于简单，让李斯特无法确认这是否就是他描述中的那个。

    他开始用心回忆自己与周治的对话。

    “我记得周治说的是他看见了一个乌鸦，然后就开始爬塔，再往天上一飞，因为没氧气就憋死了……好像，就没了，我问的好像有点少。”

    李斯特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里的环境让他感觉有点不太适应。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他应该多听周治讲一些关于自己梦境的描述的。这样不管这个鬼地方和他的梦有没有关系，至少都能帮李斯特确认自己现在的处境。

    “哎呀呀，应该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吗……现在也没办法做进一步确定了。不过至少按照周治的描述，如果一会儿能看到一只什么乌鸦，那就肯定表示现在我伸出的地方和他……至少和他的梦境有点关联。”

    他挠了挠脑袋，开始将视线从高塔上移开，四下观瞧。

    他忽然想到了濑市第一医院心理科的上一任医生，周治之前的那位主治医师，同时也是李斯特在大学期间的指导教师——因为意外在前不久不幸去世的古杰医生。

    “果然，古老师说的没错，周治这孩子不只是一个有心理问题的普通青少年那么简单的……”

    李斯特曾经仔细研读过古杰留给他的周治的病例，在上面有古杰用潦草得难以辨认的字迹特别写下的一些信息，能够看清这样潦草字迹的人不多，作为古杰学生的李斯特算一个。

    然而，就算是能够看清楚那字写的是什么也远远不够，因为他们会发现那只是一些毫无意义的汉字和数字拼凑起来的而已。但只有古杰和李斯特知道，这些看似没有意义的汉字其实是一串加密过的密文。借助1998年版的新华字典，古杰可以将这些汉字与数字拼合起来，找到与之对应的新汉字。这是古杰只会和自己信任的学生所分享的密码记录法。

    古杰就是利用这种明显非常麻烦的密文，在除了自己不会有人认真去翻看的病历本上，详细地记录下了自己对于周治病情的猜测。

    李斯特还清楚地记得，当他一字一字地解读出那上面的第一行文字的时候，很明显地被震撼到了。

    “我、认、为、周、治、能、看、穿、异、常、的、本、质”……

    那是李斯特在人类卑微的一生中第一次接触到这世界处于阴影中的那部分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