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西偶有小贼流寇作案,滋令各地士绅严加防范,保境安民,不得有误。”省内出现如此之变故,作为巡抚的郑祖琛自然也有些坐不安稳,这一年的夏末秋初,团营之乱愈演愈烈,眼看是压不下去了,他终于不得不下达了这道命令,对此官员乡绅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巡抚大人想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但也不能置大家在各地的产业于不顾啊,这辛辛苦苦当了大半辈子的差,捞几个钱可不容易。
巡抚想要瞒住北京的那位皇帝老爷,那么各地方的官兵自然是绝对不能动的,不过好在乡绅官吏也从来没寄希望于此,毕竟这大清的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了,绿营兵勇虽然看起来人多势众,但真要办起事来不拖后腿就不错了,指望他们?那还不如自己回家召集些家丁护院来的可靠呢。
乡绅官吏们是这么想的,而实际上他们也这么做了,大家不论官职大小,这么多年来吃拿卡要哪个不是撑的肚肥的主?家里有个百八十护院兵丁都再正常不过了,而地方上的地主老财对于团营也是深恶痛绝,有了他们的配合,广西的地面上要组建起大量民团那是分分钟钟的事,而那金田村的团营不过乌合之众罢了,如今巡抚大人这命令一下,想必将其破去不过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这样的想法最初之时几乎充斥了广西所有乡绅官吏的大脑,当然这并非没有道理,大清已经安稳了百十来年了,要想乱起来哪有这么容易,前些年这江南半壁出的反贼会匪也不少,远的曾如烛,杨大鹏,近的王宗献,李世德,他们够凶悍吧,但又有哪个真正成了气候?
然而有着严密组织和纲领的拜上帝教很快就给了清廷一记响亮的耳光,不错,这广西各地的团练是凶悍,但他们人就算再多也多不过老百姓,再加上洪秀全那些宗教思想的蛊惑,一路上朝金田赶来团营的队伍把那些家丁护院打的是溃不成军,他们沿途砸神像,毁庙宇,火烧地主宅邸,一时间全省之中处处烽烟,而那些平日里的地主老财更是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跑的稍慢便是被百姓游街祭旗的下场。
咸丰元年秋,张宏已经来到金田数月之久了,这段时间他虽然过得很平静,但对打探外界的事却从来没有放松过,而此刻,专门负责这项工作的周富贵刚刚做完一次例行报告,这个小伙子虽然是因为周雪的缘故才获得了提拔,同时也并不识字,但却因为办事牢靠已经成为了张宏的得力助手。
“少爷,外面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了,现在各地县城州府的百姓很多都朝着金田村涌来,用不了多久来这里团营的人就会超过一万。”周富贵拱了拱手,说道。
“很好,我已经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听完报告的张宏嘴角微微一抽,随即便挥了挥手,此刻,他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庆幸,自己当初决定造反现在看来还是正确的,张家虽然在桂平也算是望族,但真要碰上团营的队伍,那下场,想想就让人心里发毛。
茅屋之内,张宏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此刻他算是深刻体会到前世那句“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话的真正含义了,自己当初的亏没有站错队伍,不过无论怎么样,这一切也都已经过去了,古人曰:“行百里者半于九十”,如今来金田村团营之人鱼龙混杂,他们中许多可不是拜上帝教的死忠,这一扩充实力的绝好机会他张宏又怎么会放过?
“在这里安生了这么久,是该活动活动了。”在书桌前踱了几步,张宏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即他朝着外面大喊了一句:
“来人,叫民团全部集合!准备出击!”
这太平天国运动日后能如此快的席卷大半个中国并不全靠的是运气,它严密的组织在这其中也是功不可没,别的不说,至少在当下,各地赶来团营的队伍一旦遭遇团练打击往往能凭借教民间相互的联系极快地通知金田村,从而得到有效的支援,因此和张宏的悠闲不同,冯云山,洪秀全他们可是个个都忙的连轴转,甚至很多时候还会亲自领兵外出。
张宏不是笨蛋,民团如今怎么说在金田村也算是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了,但洪秀全这几个月来却从来没有露出哪怕一丝要启用他的迹象,这分明是因为自己不拜上帝的缘故。
出于义军内部稳定团结的考虑,这段时间以来民团的平静已经给足了洪秀全他们的面子,但如今整个广西已经烽烟四起,这正是扩充实力的好机会,一旦与其失之交臂日后就是再怎么后悔也来不及了,张宏坐不住了,主动出击,必须要主动出击,乱世里什么都是空的,只有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活下去,才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中国,北京,时间足以淡化很多事情,一年前驾崩的道光皇帝影响力早已经烟消云散,换了主人的紫禁城依旧和往日一样巍峨雄壮,这里是大清之心脏,皇权之象征,深居其间的新皇咸丰也算是勤政,此刻正午时分,养心殿内的他仍在笔耕不辍地批阅着奏折,丝毫不顾疲倦劳累之态。
“皇上,您该用膳了。”主子可以废寝忘食,但太监必须忠于职守,晌午,殿外尖细的叫声准时响起,而咸丰也终于抬起了头揉了揉脖子,他随后顺手拿起一道奏折,打算最后再批阅一本。
这是两广地区的官绅士商的联名上书,昨日夜里才越级陈奏,按惯例,里面一般都只又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然而,当咸丰漫不经心地将其打开之时,他的脸色突然大变。
“皇上,您该用膳了。”此刻,养心殿外太监的喊声第二次响起,然而这一下可谓捅到马蜂窝上了,正在气头上的咸丰勃然大怒,他毫无征兆都骤然咆哮道:
“滚,都给朕滚,昏官误国误民,该杀,都该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