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妮莎看了看王座,又看了看泰伦斯,面露难色。昨夜泰伦斯带来的疼痛尚未消散。对凡妮莎来说,就连走路都是一种折磨。显然,泰伦斯对此并不体谅,他率先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示意自己的妻子坐到自己身边来。凡妮莎默默行了个礼,侧身坐在宝座里,看上去优雅而恭肃。
这一天的大部分事务都来自烈炎国的领主和农场主,也有地域纷争和魔法黑市的,泰伦斯恩威并施,处理得很公正,这让凡妮莎对他的痛恨稍稍有些改观。也许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但他是个好国王。
然而再纯熟的技巧也无法将世上所有事情全部搞定。
与烈炎国相邻的三座自由贸易城邦中,温莎公爵堡和斯坎布雷总算相安无事,而处于地图最南端的麦酒城邦则开始拒绝向烈炎国称臣纳贡,他们的领主劫着泰伦斯兵败之势宣布脱离烈炎之国的管制,并暗自将质子接回麦酒城邦,与烈炎国断绝了一切往来。
这下,你再也喝不到来自麦酒城邦的好酒了。凡妮莎幸灾乐祸地看了泰伦斯一眼。国王并没有暴跳如雷,只是轻轻将公文皮卷递给身边的学士,徐徐开口道:“三座自由贸易城邦之中,麦酒城邦的佣兵最为出名,也最厉害。我想迪安娜执政期间一定是引进了太多的麦酒佣兵,才使他们有机会将我们的实情传递回去。”说着,他瞥了自己的王后一眼,他知道凡妮莎对欧瑟佣兵团作过什么,“但这不足以使他们的狂妄自大膨胀至此。他们手上一定还有什么是我们不具备的。”
“据说,麦酒城邦的里瓦尔多大公从温莎公爵堡购进了大批魔法符文。”学士加布里埃回答国王,“那些魔法,全是从活人身上提炼的精华,每一种都威力无比。”
“战争,从来依靠的都不是魔法。”凡妮莎发出这一个早上的第一句话,大厅里立刻鸦雀无声,人们都停下思考,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位以战争闻名的女王,“魔法只是辅助,而非本质。如果他们想要的是战争,我想这块弹丸之地绝不会只预备了些魔法符文而已。”
“愿听你的高见。我亲爱的王后。”泰伦斯一偏头,把话语权让给凡妮莎。
“麦酒城邦之所以敢宣布脱离烈炎国,主要是自恃地理位置偏远,”凡妮莎站起身,走下王座来到地图前,“它与烈炎国南部之间相隔一片大海和两座自由贸易城邦,即便我们想去征讨,也是鞭长莫及;而狂风角的海浪也让我们的舰队举步维艰,失去或得到它,都无异于品尝一块无肉的鸡肋。”
“照你的意思,我们就这么算了,每年放弃一万吨的美酒和金银珠宝吗?”泰伦斯以手托腮,脸上没有表情,显然,他并不想就这么算了,他想给里瓦尔多点颜色,证明自己不是个好脾气的君王,跟他哥哥有着天壤之别。
底下的众臣也纷纷点头,发出议见:“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可也有人说,“我们兵力不足,这么远的距离,要怎么打?”
“一天前,也许我会劝谏您,不要轻易发动战争。”凡妮莎回身向宝座上的泰伦斯行了个宫廷礼,“但现在,我成为您的王后,我就有必要提醒您注意——我的盛夏之国是您最强有力的同盟与后盾,这件事可以由新月城出面交涉,因为她的位置近临麦酒城邦,由她发出的威胁会更有威慑力、更直接。”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厅再次沸腾起来,有人高声反对,有人交口称赞,更多人在窃窃私语,目光紧紧锁定他们的新王后。
唯有泰伦斯玩味地看着凡妮莎,微笑再次回到脸上,“这么说,你是想为自己的祖国讨一杯羹了?”
“如您所言,战争是对敌人最有效的威胁,”凡妮莎优雅地弓身行礼,“既然我们无法排除作战的可能性,何不分些残汤给新月城呢,想要牛拉犁,至少要先给口水喝啊。”
“王后陛下说得对,” 加布里埃学士正色道,“以我国现在的情况,就算离麦酒城邦最近的落炎城也拿不出足够的兵力组织进攻,而狂风角的无常风没有几位船长能够驾驭,就算自由贸易城邦自己的船支,也经常在狂风中被卷入海底。”言外之意,如果凡妮莎如此不知深浅,大可让她的新月城一试。
“我反对。”落炎城城主,身材伟岸的斯纷克伯爵站出来,栗棕色的胡子高傲地往上翘着,“我们刚刚打了败仗不假,”他恼怒地瞪了凡妮莎一眼,接着说,“但假如连小小一个麦酒城邦都敢跟我们作对,今后在欧洛普斯大陆上,烈炎国还有什么地位可言?是时候让外界看看我们的实力了!”人群大声称赞,附和着斯纷克的意见。
“挑起战争和展示国威是两码事。”凡妮莎知道斯纷克是泰伦斯的表亲,深得他的信任,说话也很有份量,也许,他所代表的就是泰伦斯的立场,“我认为不见血的胜利才是最大程度的示威。”这一言论得到更多人的认同,有几位学士甚至公开拍掌叫好。
“没种的胆小鬼,你们都给我闭嘴!”斯纷克朝他们骂了一声,接着反驳王后,“谈判和妥协,那都是女人和懦夫干的事;是男人就要去征服,烈炎国古老的传统不是和谈、不是叫嚣威胁,而是真刀实剑地战斗!让你那些分斤拨两的小算盘见鬼去吧,女人!我们烈炎国的事自己会解决,不必假手于人!”武将们大声赞同,甲片相撞,发出更大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注意你的言辞,我尊敬的阁下。”泰伦斯终于出声。他走下宝座,执起凡妮莎的手,“她是你的王后,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凡妮莎的手又冷又湿,被他碰到的刹那还在发抖,泰伦斯看了她一眼,“王后的建议非常中肯,也能帮我们摆脱兵力不足的困局,可以说是出于一番好意,所以,我不容任何人对我的爱妻发出责难。”